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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大梟

第四十二章 罪夜(四) 吟楓受審·你可知否

戰(zhàn)國大梟 柴門犬 3309 2019-03-23 12:00:00

  被四個游徼從床上喊醒的時候,顧吟楓才剛睡下不久。

  正夢見自家妻兒呢,幾聲粗野的喊門聲瞬間撕破了夢境,伴著晃動的火把,像雷電般劈面而來。

  朦朦朧朧以為仍是在夢中,晃晃腦袋拼命想醒來。

  直到被人扛著胳膊架進院兒里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真的不能再真,當(dāng)即產(chǎn)生抵抗,卻被狠狠按在地上盤問身份。

  住在隔壁房間的執(zhí)事李為聽見外面的吵鬧立馬起身,在屋里辨認(rèn)出自家主人的聲音,著急忙慌地披了衣服趕到院中。

  以為少家主是被惡人綁架了,高聲驚呼,吵醒逆旅中的其他人,房間里開始稀稀拉拉地亮燈。

  從窗戶上的影子來看,大都是貼在窗邊偷聽的身形。

  也有開了門縫朝外瞧的,從院兒角跑來兩個逆旅的雜役,見是官差抓人也不敢多事,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上前理論的還是只有李為一個,這些游徼哪是會跟他講理的人,上頭要抓誰就抓誰,對這個仆從也是不屑的很,兩下便將他推開。

  李為又拖住一個游徼的腿不放手,幾番拉扯之后終于被踹倒在地,手腕也被抓紅了一塊。

  一通狂噴口沫,這些游徼問出此人正是虎牢那邊要執(zhí)的顧吟楓本人,二話不說便將他手腳捆住扔上馬背。

  李為跟著跑了出去,正兀自發(fā)急的時候,掛在馬背上的顧吟楓掙扎著回頭喊道:“去找——”

  話剛出口,就立即被塞住了嘴巴,五人四馬在夜色中騰然奔走。

  蹄聲夾雜著被綁之人的滿腹疑問往城北疾馳而去……

  ……

  此時已到后半夜,跪在案前的顧氏少主只披了件單薄的黑色深衣。

  腳上的繩子在下馬后被解開,手腕上依然死死纏著麻繩,雙手也開始發(fā)青。

  此人犯罪事實未定,暫時不用帶枷。

  他雖面色鎮(zhèn)定,卻有些含胸縮肩,從口鼻呼出些白氣。

  應(yīng)該只是冷的,倒也不至于發(fā)抖,正有些茫然地看向?qū)γ嫒恕?p>  眼中沒有太多恐懼,而是想要盡快弄清事情原由的渴切。

  臉上一副“這肯定是個誤會”的表情,卻并不著急開口,也沒有刻意向?qū)徆傩卸Y,只是在見到九原君后,稍愣了一下,然后微微欠身。

  將離下意識沖顧吟楓點頭示意,心里想著,即使落到這種情況下,這人也依然有禮有度,不矯不造。

  要么是這案子真有反轉(zhuǎn),要么就是這人城府太深,深到一言一行均有算計規(guī)劃。

  可有這樣城府的人,真的會為美色喪志、蠢到去買匪搶人么?

  顧吟楓快速回憶著這兩天店里報給自己的業(yè)務(wù)情況,賬目清明合理,行事守法遵禮,當(dāng)是沒有可供人拿捏之處。

  雖有樊諸啃食過的漏洞,但也于發(fā)現(xiàn)當(dāng)日即時告給了市亭和縣府,若這樣還能被人挑刺,那他也無話可說。

  天秦市律嚴(yán)謹(jǐn),一不留神就會被罰,若真是有未注意之處,那自己甘愿受罰。

  可與商市相關(guān)的處罰多是罰款或貲(zī)甲,又怎會勞師動眾地把自己綁來虎牢?

  莫非……不是因為經(jīng)商的事?

  顧吟楓見過九原城的趙縣令和賀縣丞,就是沒見過面前的審官。

  此時在心里默默猜測了一下中間這位的身份,又見九原君在旁,那這人也就不會只是縣級官員,應(yīng)該是郡級。

  邊地郡守主郡政、邊防軍事,郡尉主治安、郡內(nèi)軍事,眼前這位官君卻又在此行訊獄之事,定是主司法的,就只有郡丞了。

  大致推測出審官身份,顧吟楓定了定心。

  這樣級別的官員自然是不會妄斷案情,又有九原君在場,勢必會仔細審理,無論是何誤會,待稍后細細聽來再解釋便可。

  案桌上的燭光變?nèi)趿诵?,文衍命人添了一勺燈膏,火苗很快就竄了上來,把對面顧吟楓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周齊邯拿來火鉗翻動兩下木炭,在盆邊搓搓手又重新提筆,向文衍點點頭,準(zhǔn)備開始新一輪的審問。

  “來人何氏何名?”

  “在下南楚國南郢顧氏,名吟楓?!?p>  “是何身份?”

  “商賈。”

  “何方人士?”

  “祖上原為南楚巨陽人士,后舉家遷往南郢定居。”

  “曾犯有何罪?判過何刑?”

  “無罪無刑。”

  文衍翻看了一下之前幾人的爰書,然后問道:“可知樊諸其人?”

  顧吟楓點點頭:“樊諸此人,為我顧氏在九原城所開布莊之次掌柜?!?p>  心里疑惑道,樊諸又惹什么事了?

  前日下午已將他私盜布莊帛布的事情告給市亭和縣府,他們這么快就找到人了么,可為何又要把自己綁來?

  剛剛在逆旅門口,本想讓李為去找九原的幾位老掌柜一起去縣府陳情。

  縣令趙培了解自己為人,定能與審官說上兩句,以釋其中誤會。

  但那句話終究沒能說出,現(xiàn)在只盼李為可以悟出其中關(guān)系,托人幫自己解困。

  “前日,你是否曾與樊諸在逆旅客房內(nèi)議事?”

  顧吟楓心想,那算是議事么,那分明就是爭執(zhí),自己還罵了他兩句,然后點點頭:“確有此事?!?p>  “所議何事?”

  他快速地把那日下午的事情在心里過了一遍,爭執(zhí)是由樊諸慫恿自己對云娘用強而起。

  接著又牽扯出他盜用顧氏錢財?shù)年惸昱f賬,然后兩人公開交惡。

  樊諸離開顧氏,自己帶人回布莊清查后發(fā)現(xiàn)他再犯偷盜,最后告官。

  大概就是這樣,顧吟楓不緊不慢地將當(dāng)天午后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條理清晰,語氣平和,沒有摻入半點詆毀之言,只是在陳述事實。

  待他說完,文衍問道:“樊諸曾經(jīng)盜用過店里的錢款?”

  “是,家父念他為顧氏辛勞多年,盜款也只是一念之差,便把他發(fā)來九原城的布莊,望他能改過自新,若有機會,還是會將他調(diào)回南郢的?!?p>  文衍點了點頭,向周齊邯做了一個手勢,讓他遞來一卷爰書仔細翻看起來。

  今晚審了這么久,這是將離第一次見文衍點頭。

  審官應(yīng)當(dāng)鐵面且不露表情,但顧吟楓的態(tài)度誠懇直率,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蘊藏其中。

  不過感覺歸感覺,判案還是要講證據(jù),他的供詞現(xiàn)在與那個樊諸完全對立,不是你瞎說就是他扯謊。

  樊諸說的未必可信,且隱瞞成分較多,而這顧吟楓所言雖無可疑之處,但也不能盡信。

  因印象佳而對被審理人產(chǎn)生偏袒,是訊獄大忌。

  偶爾是會遇上些功力深厚的,熟諳人心,揣度對方的心理,投其所好更換嘴臉,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憑顧吟楓豪商富賈的身份,在南楚多少都會結(jié)交一些級別不低的官員。

  以這樣的見識,很可能第一眼就看出眼前審官的為人,然后切換到應(yīng)對這種類型官員的面孔。

  而表現(xiàn)出自持有節(jié),不卑不亢,方能迎合文衍的喜好。

  若他真是如此,連將離都自甘分辨不出。

  但還是那個道理,能達到這樣程度的人,又財名具茂,行事定是慎之又慎,一般不會冒險去做讓自己身敗名裂的事,比如傻到買匪去強搶婦女。

  坐得有些累了,將離伸伸腿,向后靠在冰冷的石墻上。

  文衍繼續(xù)問下去:“你可知鄭姬其人?”

  顧吟楓皺了皺眉毛,此事又跟鄭姬有什么關(guān)系?但他沒有多想,只是點點頭:“在下知道?!?p>  “是否想納她為妾?”

  文衍一個胡須飄飄的大叔,就這樣一板一眼地問出了這句話,如此嚴(yán)肅的時刻,將離突然有些想笑。

  他想起那日自己與云娘玩六博時互相調(diào)侃的對話,心想什么妾不妾的,然后低下頭抿了抿嘴。

  顧吟楓說得直接:“確曾動念,此來九原也是為了此事?!?p>  “是否曾向旁人提起?于何時何地提起?”

  “前日中午,在下剛到九原城,招呼了顧氏各肆的大小掌柜到云中居一聚,便是于那時當(dāng)眾道出。”

  “可曾與鄭姬說明?她可答應(yīng)?”

  “在下請了云中居的伙計上樓通傳,不過鄭夫人并未見我。”

  “然后呢?”

  “然后在下便明白其中含義,知難而退了?!?p>  顧吟楓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看將離,他現(xiàn)在向后靠在墻上,已經(jīng)完全淹沒進陰影中,瞧不見半點表情。

  那日顧吟楓當(dāng)眾表態(tài)后過了沒多久,便遇上了同來云中居的將離。

  兩人在一樓稍稍照面,不過顧吟楓眼下未將此事說出。

  一是覺得這事與問題無關(guān),不必要主動提到,以免讓人覺得自己有心攀附。

  二是因為九原君與那鄭姬或許是有幾分曖昧的,先前那些問題未免讓他介懷,現(xiàn)在更加不應(yīng)將他牽扯進來。

  不過將離倒是真的沒在多想,只是覺得有趣,像是在光明正大地審視別人的隱私。

  “之后你去了何處?”

  “與掌柜們散席后,便回到逆旅住處,隨后就是與樊諸的爭執(zhí)。”

  “方才你說過,清查布莊廛房后發(fā)現(xiàn)樊諸偷盜二十八幅布帛,合一萬八千錢,且已向縣府自告?”

  “如官君所言。”

  “知道了。”文衍側(cè)過身與周齊邯交流了兩句,又問:“之后你去了哪里?前日的、昨日的,一一報來?!?p>  顧吟楓仰起頭仔細回想著,然后緩緩說道:

  “前日在布莊處理完事務(wù)后已是下市,在下便與執(zhí)事一同回了逆旅,接著在逆旅用暮食,之后便在房中收拾行囊、翻看賬簡,直到就寢。

  “昨日……上午去了飛鴻閣聽報查賬,跟掌柜交代了些事項,接著在店中用午膳,下午在市中采買,再后來便回到逆旅歇息……”

  顧吟楓說著說著停住了,還都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要這樣回答日常細瑣。

  于是問向?qū)徆伲骸肮倬?,敢問究竟所為何事?為何要問這些?”

  文衍盯住他看了一會兒,提醒自己千萬別被這人的表情給迷惑了,然后才道:

  “顧氏布莊次掌柜樊諸,伙同匪徒夜闖鄭宅,殺仆役七人,你可知否?”

  “……”

柴門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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