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七星龍淵
玄子燁站在街邊，眼睛不知道注視著哪里發(fā)神，來來往往的人潮從他的身邊路過。
他抬起腳，又收了回來。
有些猶豫。
和平時不同，今天，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劍。
天空灰蒙蒙的，烏云卷積到了一起，蒼穹像是被一塊巨大的黑幕遮住。還沒有晴過幾天，看這個樣子是又要下雨了。
玄子燁輕輕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么，本來是想要看一眼城中的晚霞，然后離開。但是似乎等到了黃昏，卻只是等來了一場雨，看來是走不了了。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走。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想。
細(xì)雨綿綿，如花瓣，淅淅瀝瀝的下著。
很快，雨霧彌漫，雨水就像是云煙一樣籠罩了這座城池，顯得朦朧幽靜。
街上的行人在雨中奔跑，陸陸續(xù)續(xù)的跑到屋檐下面躲雨，甩了甩自己被打濕的衣袖。這時，即使是互不認(rèn)識的路人也會因為在同一個屋檐下躲雨而聊上幾句。
屋檐下躲雨的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像是在埋怨這突如其來的雨。
躲雨的人總是成群結(jié)隊，但是凡事也總有例外。
不遠(yuǎn)處，玄子燁看到一個女子一個人站在橋邊，女子雙手抱頭，細(xì)雨打濕了她的衣衫。不過很快，一個男人撐著雨傘走近，朝著橋邊躲雨的女子揮手。女子見狀，笑逐顏開，邁著輕盈的步伐跑到男人身邊抱住他的手臂。
傘下的兩人沿著拱橋緩緩走遠(yuǎn)，消失在了雨中。
真好!
感受到雨水打在臉上的觸感，玄子燁也準(zhǔn)備要找個地方躲雨。他緩緩的走著，和在雨中奔跑的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沿著路邊一路前行，街道兩邊除了一些大的酒樓還開著，其他的一些店鋪，小商販幾乎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收攤了。
最終，玄子燁在一間茶館停了下來。
說是茶館，其實也就是老板在路邊搭了一個棚子，擺上幾張桌子板凳，行路的人走累了就停下來喝上幾口熱茶，喘上一口氣的地方。
玄子燁找了一張干凈一點的桌子，坐了下來，然后把劍放在桌子上面。
劍鞘是青色的，上面刻著一條飄渺的龍紋，劍格下端和劍鞘接觸的地方看起來緊密相連，密不可分。
“砰?！?p> 突然一個人放了一壺茶在桌上。
玄子燁扭過頭看去，在他的旁邊站了一個男人。
男人皮膚黝黑，額頭上布滿了皺紋，臉上可以看到微微胡渣，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鬢發(fā)夾雜著些許銀絲，看樣子應(yīng)該是茶館的老板。
“我沒有點茶?！毙訜钫f。
老板回答：“我知道，算是我請的。我看你一路走來淋了一身雨，喝口茶熱乎熱乎，年輕人要是染上了風(fēng)寒可不好?！?p> 玄子燁笑了笑：“多謝。”
“老板，來壺?zé)岵琛！庇行┑统恋穆曇繇懫稹?p> 這時，一個男人撐著傘帶著一個小孩從外面走進(jìn)了茶館，男人收起雨傘，在玄子燁旁邊的桌子坐下，順手把雨傘放在桌邊。
“好嘞?！崩习宕舐晳?yīng)了一聲，同時對著玄子燁笑了笑，便去泡茶去了。
老板走后，玄子燁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飲而盡。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劍，伸出手握住劍鞘，大拇指稍稍用力將劍刃從劍鞘之中撥出了一部分。
利劍出鞘，寒光一閃，在一瞬間照亮了昏暗的茶館。
他看著映照在劍刃之上自己的臉，然后將劍收回了劍鞘，手指緊緊的握著。
那個男人把這把劍交給他的時候說他雖然不在乎這件東西，但是卻也不能落在楚國的手里。然后他解散了商隊，把東西交給了自己，帶著老方去送死。
在他心里那的確就是去送死。
玄子燁心想，明明就是一個奸商，卻要裝作一副英雄的樣子；明明可以讓自己陪他去，最后卻裝出一副我們是陌生人的樣子說和自己沒關(guān)系。
他想著那張臉，真是拙劣的演技，明明就是一個賤人。
“為什么拔出一半又把劍收了回去。”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玄子燁尋著聲音看去，是剛剛進(jìn)來的那個男人。
男人端正的坐著，他穿著一件長袍，頭發(fā)用綸巾束著，卻仍有一撮頭發(fā)沒有被束起，沿著左眼眉間垂落而下。在他的旁邊坐著一個孩子，孩子雙手放在膝蓋上面，和男人一樣端正的坐著，像是一個小大人。
孩子發(fā)現(xiàn)玄子燁的目光掃過他，于是他瞇著大大的眼睛，月牙般的對著玄子燁笑了笑，不過瞥了一眼旁邊表情嚴(yán)肅的男人，立馬又把笑容收斂了起來。
真是可愛的孩子。
“我沒有拔劍的理由?！毙訜罨卮?。
“你的劍鋒芒畢露，卻是隱于劍鞘。就和現(xiàn)在的你一樣，充滿猶豫。”
玄子燁愣了一下，低著頭，輕輕的說：“或許是吧?！?p> 兩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落在頭上的棚子上劈里啪啦的響著。
老板已經(jīng)泡好了茶，走了過來，放在男人的桌上，男人拱手感謝。
男人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我聽說過這把劍?！?p> “哦？”玄子燁有些驚訝，伍行只是把劍交給了他，也并沒有告訴他這把劍叫什么名字。
男人緩緩的敘述道：“據(jù)說此劍是由歐冶子和干將兩大劍師聯(lián)手所鑄，鑿開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鑄劍爐旁成北斗七星環(huán)列的七個池中，是名“七星”，劍成之后，俯視劍身，飄渺而深邃，如登高山而望深淵，劍刃之上仿佛有巨龍盤臥，謂之“龍淵”?！?p> 撫摸著手中的劍，玄子燁低聲喃喃道：“七星龍淵?！?p> “七星龍淵，誠信高潔之劍。”
“劍雖是兇器，但是每一把劍都不一樣，這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用手中的劍來守護(hù)。”
“所以決定劍的不是劍本身，而是取決于持劍的人。”
持劍的人嗎？玄子燁看著手中的劍出神，若有所思，然后他笑了笑，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男人的聲音永遠(yuǎn)是那么平淡。
“嗯。”
“多謝。”玄子燁朝著男人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身，向著外面一步步走去。
一股青色的氣息從玄子燁握劍的手中緩緩冒出，環(huán)繞著劍鞘漂浮，他每走出一步，那氣息就變得越加濃郁。
在他跨出茶館的時候，陡然，電閃雷鳴，炸裂的聲音轟鳴在天空。
城中的角落，一道寒光閃過，銀白的閃電落在玄子燁離去的背影之上，亮的刺眼。這時，一條青色的巨龍從玄子燁的身上騰空而上與雷電碰撞在一起，泯滅在天際。
待到刺眼的白芒消失，與此同時玄子燁也消失在了茶館之中。
只留下了淡定喝茶的男人和他旁邊端坐的孩子，當(dāng)然還有茶館的老板。
街的盡頭，一陣寒風(fēng)吹來，吹在茶館的棚子上面，棚子頓時變得粉碎，碎得就像是沙粒一樣，零零星星的落在地上。
這次茶館里面連一個人都沒有了，如果不是地面之上還剩下幾張桌子，桌子上面放著溫?zé)岬牟杷?，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人認(rèn)為這里曾經(jīng)是一個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