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山風(fēng)拂面,方流左手攀在山壁凹處,右手撫摸大名鼎鼎的求仙圖。
古人在這峭壁刻下的一十八面不知緣由的求仙圖,十八位形態(tài)各異的仙人,千年風(fēng)雨,刀刻斧鑿,難掩其神韻。
方流在城里萬寶樓見過拓印圖,今日一睹實物,深淺不一的刻痕,觸類旁通,手指比劃,喃喃道:“刀法?”
山道上一位師兄見狀笑道:“方師弟看出來了,確有幾位師兄曾在此地悟出過刀法,不過當(dāng)屬秋師兄的求仙九式刀訣,獨占鰲頭,境界高遠(yuǎn)?!?p> 方流結(jié)識的一位師兄,指點過他一式,閑暇時盛贊秋梧刀術(shù)上的悟性。
抬頭望著這面完好的仙人圖,方流細(xì)細(xì)揣摩刀招,深感師兄秋梧的厲害,天材嗎?
方流躍至山道,回道:“秋師兄的刀法習(xí)者眾多,往日難得精髓,不想竟出自此地,一時看入迷了。”
山間有一根根碗粗鐵鎖鏈系在埋在懸崖邊的萬斤重玄鐵臥牛上,云霧繚繞,方流偶爾會瞥見有人影如蹈云海,飄然若仙。
山道盡頭,方流一行人到了,眾人不止一次從師兄師姐口中聽聞過的藏書閣,臉現(xiàn)驚訝之色。
其嵌進(jìn)這千丈大山,門前琉璃青瓦,暖白玉柱,赤紋金磚,仿佛神仙府邸。
守在門前石麒麟旁的青衣書童眉清目秀,身為藏書閣的門人,飽讀詩書,文質(zhì)彬彬,言談舉止自有與武人大異的氣度,方流羨慕不已。
青衣書童見人到了,接過信物,悠然領(lǐng)著方流等人入閣。
閣中碧瓦朱檐,畫棟飛甍,雕欄玉砌,丹楹刻桷,飛閣流丹,處處可見建筑之人獨具匠心。
走過長廊,方流數(shù)著步數(shù)三千八百九十八步,經(jīng)過師兄說過的三重門戶,此處機(jī)關(guān)可攔大宗師一炷香。
方流只聞機(jī)括聲,不見機(jī)關(guān)蹤影,想必又是城里大匠們巧奪天工的杰作。
頭頂是滿天星空,顆顆碩大的夜明珠成了光源,方流抬頭望了一眼,撬下一顆,少說價值千金。
方流身前之人不知不覺地停步了,百聞不如一見,方流見到這書山,生出藏書閣究竟藏了多少書的念頭。
眼前天地盡是一座座三丈高的青銅書架,鼻間古香,墨香,幽香。
日日有書童往來細(xì)細(xì)伺候這些珍貴的典籍經(jīng)卷等,一塵不染。
不止武道功法,凡是天下流傳過的經(jīng)史子集泰半有一版在此留有一席之地。
書童走至一旁紫金香爐,拈起三根細(xì)香,手拂過香燃起。
書童轉(zhuǎn)頭說道:“你們有三炷香的功夫在閣中尋一本功法后,可去長老面前登記,然后入演法室摘錄,原本不許外帶出去?!?p> 眾人隨書童目光看向書架一側(cè)的三丈高臺,上有三位白袍老人翻書,指使書童四處搬書。
其余人聞言連忙入書山去尋心儀之功法,誤了時辰,悔之晚矣。
方流不落人后,記得師兄曾經(jīng)機(jī)緣巧合看過一刀譜,稱其對他早年的刀法有提綱挈領(lǐng)之助,其記載的刀招大巧不工,其圖中的刀意返璞歸真。
半指厚不起眼的小冊子,破損缺頁殘角,發(fā)黃的封皮染了一塊大墨跡,不見其名。
師兄嘆息神功自晦,故少有人去借,他只記下了一門刀法,后來去尋再也找不到了。
師兄直言其上有三門尚算完整的刀法,由淺入深,備述入刀道宗師前的種種關(guān)竅,或?qū)υ诘缎g(shù)上登堂入室的方流是一劑良方。
方流陪師兄一夜飲酒,師兄說漏了嘴,方流信以為真,這才將來之不易的績點花了出去。
路過一處書架時,方流瞅見一卷掉在地的殘破竹簡彎腰拾起,上面的古篆他認(rèn)得,依稀記載了一場不同尋常的宴會,正是魔教時隔千年的又一次覆滅。
京城,城北百里有大岳名驪山,層巒疊嶂,主峰高聳入云,山中自古以來多有隱士,名勝古跡之多冠絕天下。
山腰處,亙古流淌的洛溪畔,世家又一次宴席上,隨行的世家子弟觥杯交錯,珍饈佳肴,輕歌曼舞。
竹林花海深處,世家眾家主們另開一宴,避人耳目,不知何故。
蕭家家主蕭章身著白袍,其姿風(fēng)度翩翩,其容玉樹臨風(fēng),好事者嘆息這般好顏色無怪乎昔日他博得眾美傾心,留下無數(shù)風(fēng)流韻事,真假難辨。
蕭章悠然跽坐,側(cè)耳傾聽遠(yuǎn)處琴瑟之聲,興致所至,伸手?jǐn)z來一旁花叢的嬌花,荼白中一點淡淡粉紅,記得初見時的她獨愛此花。
四十余歲的蕭章娶妻生子后,俗事纏身,再難行走江湖,卻不改其憐香惜玉本心。
江湖小報至今時常傳出其與江湖百花榜之美人的愛恨情仇,前十人無一漏過,許多江湖人尤為愛看。
哪怕對蕭章捕風(fēng)捉影的下場是江湖上已有幾百家小報沒了,止不住江湖人關(guān)心蕭章何時有了新歡。
除了有蕭家人動手的身影,另有幾方大勢力翻舊賬,小報戲言這不過是世家又一次對操控名聲的算計得逞。
城里有兩位遠(yuǎn)道而來的紅顏知己等候,離城前蕭章遺憾未見上一面敘敘舊情。
蕭章一眼看穿赴宴眾人的心思,深知其本性,面上惺惺作態(tài),貌合神離,假意逢迎,卻是心懷叵測。
蕭章見,笑道:“北邊成了,諸位既無心飲宴,又在此猶豫什么?”
宴席雖好,但佳人難得,蕭章對陪這些俗人越發(fā)不耐起來,明明別有所圖,顧慮重重,卻盼他人開口。
再耽誤下去,蕭章唯恐紅顏久候不喜,遂拋磚引玉,蕭家千年世家,他有底氣置身事外。
陸家家主陸鳴一見蕭章莫名神色,想起離城時族弟的言語,說道:“武林名門、江湖大派聽到了一些風(fēng)聲皆坐不住了,紛紛來信詢問,各家早些拿定主意才好?!?p> 族弟言城里來了兩位名滿天下的女子,乃江湖絕色榜中留名的兩人。
江湖百花榜入選之人雖是難得一見的嬌花,但天下之大,變動頻繁,而絕色榜是全天下賞花客們在百花叢中精益求精,力求白玉無瑕選出的。
上榜之人無不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沉魚落雁,親見者名不虛傳。
兩女現(xiàn)身京城的消息一出,頓時引來全城仰慕之人圍在其落腳之地,周圍守候者渴望一睹芳容,死而無憾,蕭章風(fēng)流多情之心陸鳴相識已久,知他改不了。
齊家的年輕家主齊宗膚白貌美,披肩黑發(fā)越發(fā)襯得其臉雪白,雌雄莫辨,某人曾嘆息若其用心打扮一番,也是美人胚子,與百花榜同名的公子榜必有其一席之地。
齊宗眼尾微微上挑,舉起茶杯盞放在薄唇邊,低眉聞著茶香,眼露殺機(jī),淡淡道:“近十年來,魔教日漸壯大,在中原一地橫行無忌,對諸派步步緊逼,并吞大半上榜門派。”
“名為正道魁首的百宗盟內(nèi)曾有三十六位大宗師,如今身死大半,聯(lián)盟名存實亡,各派心有怨氣,何不趁此良機(jī)借刀……”
三年前,魔教數(shù)位長老帶人在荒河集埋伏了北上的齊家一行人,傷了他齊家的老家主及嫡子等人,讓齊家丟了大面子。
自齊宗接掌家主起,受了掣肘,齊氏一族暗流涌動,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絕,族老們冷眼旁觀,齊宗也不好朝魔教大動干戈。
不令魔教付出些慘痛代價,族里對他的流言蜚語一日杜絕不了,齊宗他在齊家何來立足之地?何來生死予奪之權(quán)?
董安,圓臉短須,董家家主,董家是三百年內(nèi)新成的世家。
董安見席中有人意動,說道:“不妥,魔教雖是各家宿敵,但千百年來各家?guī)状卫缤哐?,總是死灰?fù)燃,空耗人力財力,得不償失?!?p> 相較其余世家,董家欠缺太多底蘊,自家大宗師加上董安招來的供奉不逾雙掌之?dāng)?shù)。
為壯大家族生意,董安冒險與魔教中人多有往來,獲得諸多以供族人修習(xí)功法的資糧。
再說老世家滿肚肥腸,不吞出些資糧,何來新世家的容身之地?
董安與齊宗此人打過不少交道,甚至一同謀算某些礙眼之人,知其溫文爾雅容貌之下,藏著的心思有多狠毒。
齊家內(nèi)多有人受其蒙騙,甘愿受其驅(qū)使,董安才會懷疑當(dāng)初之事是其一手安排。
連魔教也無尋得他的把柄,董安苦無實證,不然揭穿或要挾齊宗。
沒了魔教這頭猛虎,群狼環(huán)伺之下,董家何去何從?董家太弱了,他要庇護(hù)族人。
董安轉(zhuǎn)頭朝一錦袍老人輕聲問道:“袁老家主,您是在座諸位的長輩,可有教誨?”
眾人側(cè)目,袁家老家主袁瑞已一百六十余歲,經(jīng)歷許多風(fēng)雨,暮年的他氣機(jī)衰弱,身子矮胖,白眉白須,臉上的皺紋層層堆在一起,不敢小覷。
袁瑞本無心摻和這破事,可嘆他的子嗣繁茂,外人羨慕他四世同堂,卻多不成器,袁家一時離不開他主持。
董安上門送來厚禮,意在袁老家主到時美言一二,董家先前是袁家附庸之一,董家的崛起也是袁家有意為之。
某些人做得過分了,袁家位高權(quán)重不好出面?zhèn)撕蜌?,只得由別人出面。
魔教保不保得下,袁家才不關(guān)心,董安的憂慮要袁瑞見面寬慰了一二。
似乎在董安心底十分擔(dān)憂董家與魔教兩家勾結(jié)一事,袁瑞對此不放在眼里。
大驚小怪,誰家不與魔教往來,哪家沒在族里過得不如意的子弟,假死脫身入了魔教,他有一子還混成了魔教長老呢?
他有什么擔(dān)心?誰敢胡言亂語,袁家讓他永生永世說不了話。
袁瑞睜開渾濁的雙眼,緩緩說道:“你們莫忘了兩百年前,各家合力讓劍俠慕聲等人闖入魔教圣地,斬了老教主等眾多老魔,魔教由此四分五裂百年之久?!?p> “各家本意魔教無人統(tǒng)率,從旁挑撥各脈自相殘殺,凡有新老魔頭意欲繼任教主,各家遣人殺無赦,任由魔教沉淪,樂見其成,卻不想養(yǎng)出來了一個大魔頭。”
袁瑞笑道:“其武道境界之高遠(yuǎn),權(quán)謀手段之老辣,江湖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僅十年就征服了魔教上下。”
老熟人,初見是在第十二屆武林大會上,十年一屆,本是篩選世家內(nèi)的可造之材,卻讓他大出風(fēng)頭,從容退去。
袁瑞見眾人想起某人,各家與其有所牽扯,臉色不好,繼續(xù)道:“此人又一個十年經(jīng)營,魔教較之分裂前,豈止強盛十二成,網(wǎng)羅天下人杰,讓各家頭疼了三十……”
魔教上一代教主唐老魔,世間只記住了此人名號,譽為魔道第一人,橫行無忌,連姓名也成了一個禁忌。
紅臉的呂家家主呂緯有一心愛族弟死在唐老魔手上,至親慘死,懼唐老魔手段,隱忍多年。
呂緯聞言手按案幾,哪怕是袁家出面勸說,呂家不懼,其風(fēng)光已逝,休想來壞事。
呂緯不等袁瑞說完,揮袖道:“袁老家主此言差矣,誰人不知魔教藏污納垢,與各家為敵,非各家大意,豈有唐老魔三十年逍遙。”
見呂緯頂撞袁瑞,某些人心思起來了,別被袁瑞的樣子騙了,他當(dāng)了六十年的家主,老而彌堅,教訓(xùn)膽大包天的呂緯不費力氣。
“假稱閉生死關(guān)的唐老魔入了禁地終于死了,他的首徒也陷在極北雪原,大好時機(jī),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p> 周家家主周道思慮袁瑞之言,有些道理,周家回不了頭,見呂緯以目示意,周呂兩家又同在一舟……
周道勸道:“魔教兩位教主先后身死,正是最為虛弱之時,此刻不斬草除根,日后養(yǎng)虎為患,遺禍無窮?!?p> 周呂兩家并肩與魔教斗了四十年,唐老魔的難纏,兩家人自知,數(shù)代人的傷亡,傷筋動骨,周道沒齒難忘。
唐老魔城府之深,心機(jī)之高,謀算之精,天下無出其右,再出一位,世家不許。
呂緯與周道約定好了多撈一些好處,魔教不倒,他們怎好加倍奪回失去的一切?
董安瞧出兩人的貓膩,連忙說道:“諸位家主,史書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在下唯恐滅了魔教,各家子弟從此高枕無憂,生出享樂念頭,重蹈覆轍。”
“五十年前,魔教無憂,各家后輩成材之人少之又少,正是窘迫之時,當(dāng)時唐老魔一出,各家手忙腳亂,諸位不會忘了吧?”
董安見眾人若有所思,繼續(xù)道:“這五十年有了唐老魔及魔教這大敵在旁,各家族人英才輩出,有望重現(xiàn)五百年前天下武道登高之景,再說你們總要留些給小輩砥礪心境?!?p> 董安循循善誘,事關(guān)家族傳承,魔教不好滅盡。
袁瑞已足不出戶幾十年,天下之事少有瞞得過他,博覽家族秘史,深知魔教的根底。
幾千年來世家用無數(shù)規(guī)矩筑起了一座大屋,庇護(hù)各家傳承,世家恪守成規(guī),不容任何人違逆。
世家的天下就是扎根在這些規(guī)矩上,規(guī)矩在,世家在。
總會有些人對屋子的某處老舊不喜,不分屋里屋外,有的人想另起爐灶,壞了世家的規(guī)矩,世家自是不許。
袁瑞聽聞過族里先輩動過變革的念頭,爭斗勝敗就是下一個輪回,新的規(guī)矩與舊的規(guī)矩縫縫補補,世家中人掙脫不了。
世家不變,規(guī)矩根基不變,總會有忍受不了這座天下規(guī)矩的失意人出現(xiàn),源源不絕。
世家與魔教好似污泥里的并蒂蓮,世家斬不了魔教的根,魔教覆滅后,又會在別處生根發(fā)芽。
若他們沒了魔教這去處,流落天下,處處與世家為難,才是最不好收拾的呀!
袁瑞見幾人對呂緯之言神色無動于衷,這些年輕人看來是不會聽他這老頭的話了,沒了魔教,本家拿捏他們易如反掌。
呂緯見董安賣力勸說,探得口風(fēng),問道:“鄭家主,董家主之言實是真知灼見,不知世兄可有解法?”
鄭家家主鄭良容貌俊逸,腰間玉佩,白玉簪子束發(fā),不似世間人,氣度不凡。
聽聞鄭良年少時,世家夫人見其粉雕玉琢,爭相懷抱,余蔡兩家夫人險些打起來。
初次離家的鄭良在論劍大會上大出風(fēng)頭,惹來一群女俠爭風(fēng)吃醋,追至鄭家,弄得鄭家烏煙瘴氣,鄭老家主氣急敗壞,狠狠地收拾了鄭良一頓。
自此鄭良不敢以真容行走江湖,不然其姿容聲名不差蕭章。
鄭良手托頭斜躺,手指輕抬,一道水線從桌上茶盞送入口中。
蕭家珍藏的一株老茶樹,生長在萬丈懸崖峭壁上,歷五百年風(fēng)雨。
好茶葉,茶香誘人,好泉水,入口甘冽,清靈中似有股仙氣,這點茶水對他的功體聊勝于無。
上次他去蕭家品茶,沒見蕭章拿出來,對他還藏著掖著,卻是討人嫌。
鄭良一聽蕭章的言語,就猜中了蕭章動的小心思,索要荼葉的好把柄,到時讓蕭章送些茶葉帶回家慢慢品,蕭章手里還有什么寶物呢?
鄭良聞言回道:“諸位,本家的信想必你們收到了吧?”
上次在蕭家酒窖見過的千年月桂泡的酒,似乎還剩半壇被蕭章偷偷藏了起來。
誰讓蕭章娶了他家的族妹,這個小醋壇子小時候沒給他找麻煩,小心眼的鄭良只要幾句話,讓蕭章后院不寧。
“信中言明魔教唐真等人癡心妄想欲尋回原始魔尊,重振魔教聲威,冒死入了禁地,禁地不好入,歷來探尋禁忌真相之人生死難料?!?p> 鄭良繼續(xù)道:“唐真不在,魔教底細(xì)如在諸位掌中,本家的意思?不用吾多言了吧,讓諸位送其一程?!?p> 鄭老鬼此時開口,相較在座眾人年紀(jì)不大的他向來是謀定而后動之名,不輸族里老人的深謀遠(yuǎn)慮,老奸巨猾,幾次三番讓他們吃了大苦頭,有口難言,鄭家之難纏可見一斑。
魔教這一劫難渡了,董安盡力了,家族生意恐難保了,家主們的心思隨之變了,董安也無力起來了,自求多福。
袁瑞見狀閉上了眼,此時沒他開口的機(jī)會了,鄭小鬼的智謀他也是心服口服,窺破大勢了么?這次又讓本家得逞了。
袁家近幾代人中沒一人的心思與武功讓族老及族人眾望所歸,五十年前家主之爭引起數(shù)房爭斗,魔教趁虛而入,袁家之勢江河日下,故族老們請老家主袁瑞出山接了家主之位。
袁瑞決心回家后,卸了家主之位,非要從族里尋出個機(jī)靈的年輕人了,不分嫡庶,非花大心思栽培出一人。
三十年前,袁瑞欲退位讓賢,碰上唐老魔東出入中原,趙家自顧不暇,族老不許。
二十年前,袁瑞欲退位讓賢,遇上趙家一房投入魔教,趙家人心惶惶,族老不許。
十年前,袁瑞欲退位讓賢,撞上趙家數(shù)杰遇強敵身亡,趙家后繼無人,族老不許。
這次袁瑞決心不管那些煩人的族老們,年紀(jì)比他大就有道理,就能逼他繼續(xù)坐下去,省得族人在背后嫌棄,整日嘀咕他貪戀家主之位。
在座某些有心人對本事憂慮起來,今日本家所為,來日又會是誰?
沒了魔教,本家不可不慮,他們這些在外的人為所欲為,權(quán)勢滔大,比不了本家,不好違逆其意。
鄭良朝蕭章微微一笑,蕭章一見鄭良的笑容心知要糟,心底一慌,鄭良的性子他豈能不知,臉色難看起來。
蕭章悄悄伸出兩根手指,鄭良繼續(xù)盯著蕭章笑,忍痛多伸出一根,鄭良才轉(zhuǎn)過頭去不笑了。
鄭良見蕭章他識進(jìn)退,知分寸,懂他的意思,就放過他一次,又小賺一筆,上官家送的禮他可沒白收。
世家皆道蕭章最會做生意,家大業(yè)大的蕭章卻有些心痛了,方知鄭良屬貔貅的,蕭章覺得鄭良不遑多讓。
魔教滅不滅他才不關(guān)心,魔教行事囂張,不管是誰挑唆,敢動他鄭家的財貨,拿人命來賠吧。
鄭良盤算著在座送禮的有幾家,沒送禮的有幾家,來這一趟美言幾句收到的資糧夠家里幾個他看好的年輕人成材之用。
各家家主見鄭良的笑容,猜到滅魔或許是勢在必行,有心人不無不可,無心挽回,樂意趁機(jī)多說幾句,師出有名么?
誰讓魔教元氣大傷,雪中送炭難,落井下石易,就看魔教的運數(shù)了。
身量高大的呂緯拍案而起,大聲道:“這天下是在座的先輩們付出無數(shù)犧牲護(hù)下來的,豈容他人篡權(quán)奪位,不服者誅。”
周道把玩一柄銀柄小刀,刀刃花紋瑰麗,說道:“天下永世是吾等世家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