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實力不相匹配的言行視為罪,不被自我認可的言行叫做惡?!贝S緩緩將自己的理念道出,看了一眼韓旭后,認真地說,“所以,真正的教化就是滿足需求,如果沒有需求,或者不知道需求是什么,那就制造需求?!?p> 聽完代維的話,韓旭似懂非懂,想要繼續(xù)問詢,這時代維卻再次開口:“你剛來這座小鎮(zhèn),名聲和地位都不穩(wěn)固,鎮(zhèn)民雖然對你表面恭敬,但其實內(nèi)心并沒有對你進行認可?!?p> 韓旭知道代維這是要指點自己,于是連忙躬身行了學(xué)生禮:“請師兄賜教?!?p> 代維點頭應(yīng)下,笑著說:“談不上賜教,只是一點小小的想法而已。
“人的一生其實就是一個自我愉悅、自我滿足的過程,食物、家庭、孩子、房子……諸般追求都只是為了自我滿足,在沒有得到這些東西之前,這些東西就是最大的需求。
“但當(dāng)?shù)玫竭@些東西后,他們的需求就會改變,于是開始需求地位、名氣、長生、力量……
“所以人的欲望永遠都是無法滿足的,作為圣師,我們無法滿足他們的這些需求,但可以改變他們的需求。
“而改變需求的核心要素就是制造災(zāi)難,不管他現(xiàn)在的需求是什么,一場災(zāi)難下來后,他們所有的需求都會變得統(tǒng)一、純粹并且簡單?!?p> 聽完這番話,韓旭若有所思,好一會后,他抬起頭來沖代維道:“全憑師兄做主。”
代維點頭應(yīng)下,邁著步子緩緩朝小鎮(zhèn)上行去,韓旭默不作聲,帶著他的兩名男性仆從緊隨其后。
一路行來,四周建筑越發(fā)密集,周邊行人也逐漸增多,因著代維一行穿著不凡,氣度軒昂,是以紛紛投來或敬畏或羨慕的神色。
在眾人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中,代維打量周邊,一邊往前徐徐行進,一邊也在腦海中思忖。
制造魅魔需要幾個核心要素:一是載體,二為資源,三乃契機。
載體雖然還未尋到,但代維已經(jīng)隱隱生出感應(yīng),最適合制造魅魔的載體就在這座小鎮(zhèn)中,只要費些功夫,總會尋到。
而資源,有著這些鎮(zhèn)民作為土壤,施以教化后,肯定可以得到大量資源,再加上李安全那邊的施為,即便最終還差一些,但也不會差得太遠。
至于契機,這東西看似玄乎,好像全憑天意,但更多的時候其實關(guān)乎本心,就目前情形來看,代維已經(jīng)來到了這里,并隱隱感覺到了魅魔載體的信息,所以契機這一點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滿足了。
就在代維打量四周的時候,韓旭也在打量代維舉動,見代維并不言語,只是環(huán)顧打量,便隨意找了個話題,出言問道:“師兄是在視察民心嗎?”
思緒被打斷,代維索性便不再去思索那些瑣碎之事,搖頭說:“只是在想一些事情?!?p> 韓旭頜首,下意識地看了周圍一眼,試探道:“師兄可以說道一二嗎?”
他對代維并不了解,就目前的短暫接觸來看,代維似乎并不具備太強的攻擊性,行事平和,謙虛而又博學(xué),但看圣院眾人對他的評價,以及最新得來信息判斷,代維又是一個極其具備攻擊性的人,且行事極端,充滿心機和詭計。
韓旭不知道哪一種個性才是代維真正的本質(zhì),面對這種復(fù)雜而又矛盾的人格,他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辦法去打交道,所以言語行為總是充滿小心,以期在不斷的試探中,尋到一種更融洽的相處模式。
他對代維有所圖謀,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假的代維時就生出的想法,代維的博學(xué)、資歷,甚至在圣院的惡名,對于一個沒有背景的新晉圣師來說,都是可以倚仗的東西。
誠然地,韓旭也知道代維算不上一個好靠山,所以這么些年來都沒有圣師和修煉者選擇投靠他,但正因如此,他韓旭此時的投靠便具有了價值。
哪怕只是極度細微的一絲一毫,只要他還有價值,那么代維便會留著他,而圣院自然而然地也不會對他下手。
韓旭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棋子,被派遣到這里的最大目的便是代維,所以他們一家的生死早就已經(jīng)牽絆到了代維身上,這是從他被派遣到靈泉鎮(zhèn)進行教化那一刻就已經(jīng)注定的事實,所以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攀附代維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昨夜的思考,讓韓旭又想透了很多事情,有關(guān)于他為什么會被派遣到這里來的,也有關(guān)于那個假冒代維之人的。
“唉——”韓旭輕嘆了一口氣,一邊懊惱自己心緒頻發(fā),心思不再單純,另一方面他又竊喜于自己的這種改變。
代維、方鏡月,還有他的老師,以及諸多有資歷的圣師,大抵上都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吧。
圣師教化世人,圣院培育圣師,圣院看似一個神圣之地,但對于沒有背景和手段的圣師和修煉者來說,無疑于火海煉獄,碌碌無為、平庸一生已經(jīng)算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
這些思緒說道起來繁瑣,但思慮時卻只是一瞬,一聲嘆息后,韓旭抬頭看向代維,卻見代維止住了步子。
“師弟為何嘆氣?”代維這樣問道。
韓旭聽到代維的話,知曉自己的嘆息被代維聽到,害怕代維因此生出想法,于是連忙拱手行了弟子禮節(jié),恭敬沖代維告罪:“師弟行事不端,還請師兄教訓(xùn)。”
“師弟一直都是這般謹慎嗎?”代維問道。
代維的語氣依舊平淡,其中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但韓旭卻并不這么想,當(dāng)即又是行了一禮,舉止較之先前還要更加恭順。
“師弟并無他意,只是敬重師兄,害怕失了禮節(jié)。近古有圣言,‘達者為師’,師兄博學(xué)遠非師弟可比,所以師弟在師兄面前當(dāng)以學(xué)生自處,學(xué)生行為不端,身為老師的師兄有資格對學(xué)生進行教訓(xùn)?!?p> “你的意思是認我為師,改換到我的門庭之下嗎?”代維看著韓旭認真詢問,“那你以前的老師當(dāng)如何自處?”
韓旭微微抬眼,見代維嘴角帶笑,于是立馬匍匐跪地,連連叩首道:“學(xué)生愚鈍,昨夜思考良久才理透了其中關(guān)鍵。”
是的,韓旭已經(jīng)理透了其中關(guān)鍵,雖然尚不明白圣院的打算,但他知道自己是個棄子便已經(jīng)足矣。
他辨不分明代維的罪惡理論,雖為圣師,比常人學(xué)識廣博,但代維的理論對他而言依舊太過艱深,需要時間和經(jīng)歷去感悟。
他只知道一個道理:弱小便是最大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