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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服小惡魔

26 若只如初

馴服小惡魔 紅色中心筆 2123 2019-02-14 20:00:00

  梧桐最開始知道這句話,是在大學(xué)圖書館,她在一本書的封面上看到“人生若只如初見”。那時,她還不懂那背后的深刻含義。

  現(xiàn)在,梧桐似乎全明白了。這一切,都源于人生本是一出悲劇。人,生而為受苦。

  梧桐作為老師,目睹了很多幸福,也看到了很多悲劇,有的是在她這個年齡無法承受的悲劇。班里的小孩,那些內(nèi)向的、調(diào)皮的、掉隊的、讓人擔(dān)憂的……無一不是有家庭問題的父母離異、再婚,或是相當(dāng)于單親家庭沒人管教、疼愛的。

  梧桐知道世界上有很陰暗的一面,她選擇只記住美好的東西,抑或說把美好的和丑陋的都遺忘了。人生本苦,梧桐只管尋找它喜劇的一面;人生是為了受苦,她只抱著享受人生的態(tài)度。

  梧桐在夜晚仰望過星空。

  有位詩人的詩說過,在仰望星空時,你會發(fā)現(xiàn)“永恒”。而什么是永恒,他們的結(jié)論是死亡。

  苦苦尋找“幸?!保谷话l(fā)現(xiàn)其是死亡。因為人活著就會有痛苦,只有死亡才能結(jié)束他們的痛苦。

  但是生命依然可貴,人們依然珍惜生命,好好的活。初生的嬰兒,垂死的老人,人生若只如初見啊!

  如今,梧桐終是難免傷感。

  有人快樂單純幸福,在愛的庇護下過著他的童年;也有人憂郁孤獨不幸,感覺不到愛的溫暖。梧桐知道在這個世界中,這種現(xiàn)象很平常,但在她的眼前出現(xiàn),讓她做他們不幸和痛苦艱難的生活的見證者,梧桐的心太痛,而她的力量總是那么蒼白。

  梧桐的心時常被蹭得有點痛,她詛咒命運。

  葉浩卓越來越懂事有責(zé)任感,但是成績老掉隊。他的母親終于告訴梧桐,他的父親在四年前入了監(jiān)獄仍在服刑,哥哥已經(jīng)成年,馬上要結(jié)婚需要花一大筆錢,家里還有年邁的爺爺奶奶。

  白果班里,不光有豪門魏謙墨林無非胡思雨,有點事爹、媽、爺爺、奶奶開著車全部出動的土豪曾凱迪李依然,還有每天自己搭公車回家等在午夜12點下班唯一的媽媽的駱惜堯……

  還是初見的時候好,每個人都那么單純美好。

  剛開始,梧桐走進一年級新生的教室里,孩子們的形象很美,美慘了,美得梧桐目不暇接不知所措無所適從:楊毅一上課了就說想去上廁所,還百分百強調(diào)說他憋不住了;駱惜堯吃飯的時候忘了帶飯盒,然后可憐巴巴地望著梧桐求施舍;陳珂上學(xué)走錯教室,放下書包玩一圈后又走對教室,居然哭著對梧桐說他書包掉了,早上還在的;陳昌榮魏謙墨哭的眼睛通紅,說他想媽媽了;午睡到一半秦好跑到外面晃,揉著睡眼對老師說有蚊子;上課鈴響了,馬紅蘭抬頭問,老師這是上課還是下課啊,下課時間怎么這么快呢?

  梧桐的老師曾給她說,要愛她的學(xué)生。

  學(xué)生的卻可愛。

  然而,如今該怎么辦呢?當(dāng)了解一步步深入,問題一點點顯現(xiàn)的時候,梧桐的眼里看到了傷與悲,而她的內(nèi)心更加柔軟并充滿了力量。

  講臺雖小;能載千秋重任;燭光雖未,亦照萬里河山。

  那天,梧桐被馬紅蘭氣得發(fā)了飆,她竟拿起戒尺:“馬紅蘭!笨鳥先飛,懂不懂?你為什么不做作業(yè)?你辜負老師的心……”

  馬紅蘭哭了。

  那眼淚里,既是羞又是愧,比別人大兩歲的姑娘怎么會不懂梧桐的心。

  那年夏天時,馬紅蘭已經(jīng)很多天沒吃上午飯了。讓梧桐每天看著馬紅蘭餓肚子,是一種良心上的煎熬。

  可馬大姐是撒拉族人,信奉***教,拒絕豬肉。八歲的她,從沒在學(xué)校吃午餐。中午,同學(xué)們都兩葷一素一湯香噴噴地享受午餐時,梧桐的馬大姐只有吃自帶的干糧,那眼睜睜的樣子好不可憐。

  梧桐一直很想和馬大姐那個牛高馬大的父親交談交談:少給孩子帶方便面,太缺營養(yǎng)了!

  可是,馬紅蘭父親的話,梧桐一句都聽不懂,幾乎是無法溝通。

  開學(xué)才幾天,就硬是沒看見馬紅蘭吃過東西。梧桐問:“你有吃的嗎?”

  “我吃了?!?p>  “你餓不餓?”

  “我不餓。”

  然后,馬大姐自己去玩兒了。但是她留給梧桐的,是個饑餓的背影。

  那天中午,又這樣。梧桐說:“給你盛飯,吃素菜好嗎?”

  “我不能吃。”

  梧桐把馬大姐拉到辦公室好好地追問了一番,得到這樣的回答:“我早上吃了飯,中午不能吃,晚上七點鐘才能吃,我要吃很多,所以我不餓?!?p>  梧桐把抽屜里的餅干、糖果和蘋果全塞給她。梧桐看著馬紅蘭看她的眼睛,心里難過得很。

  馬大姐走后,梧桐實在無法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坐著。她和榕樹說馬大姐的事,說著說著,居然自己先就哭了。梧桐眼里只看到馬紅蘭在天天挨餓,沒注意到榕樹眼神里的精彩。梧桐只知道再餓下去,她那擁有牛高馬大的基因的馬大姐就長不高了,不靈活的大腦再發(fā)育就指望不上了,卻不知道她對面那榕樹心中的賊心狗膽。

  梧桐大姐終于在榕樹小弟面前哭得淅瀝瀝,那小弟倍感機會來了。英雄終于等來了女漢子的脆弱時機。

  梧桐倒是恢復(fù)得很快。

  那是他馬紅蘭的民族信仰。一年內(nèi)有一個月,是齋月。早上四點半起床,五點吃飯,然后等到晚上七點才能吃,中間不能吃任何東西,否則就褻瀆了他們的神靈。那天,正好是齋戒的倒數(shù)第二天。

  漢族的小學(xué)里,馬大姐越長越大,越來越高,那學(xué)習(xí)顯然是跟不上的。她似乎和小朋友們越來越有代溝了。更多的時候,她能做的就是及時去倒垃圾,她做衛(wèi)生的動作和技術(shù)那是相當(dāng)?shù)膶I(yè)。她常常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別人,她慢慢知道,她和大家不一樣了。

  馬紅蘭眼睛大大的,皮膚黑黑,臉頰上兩團紅暈,不過她笑起來的時候,更是質(zhì)樸得可愛。興許,最好的包容是任其自由,尊重她的習(xí)慣,順應(yīng)自然的規(guī)律。

  梧桐想過,如果以后的某一天,她和榕樹走在在XJ的沙漠里,偶遇到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的馬紅蘭,那該是怎樣一副美麗動人的情景。

  怎么會她和榕樹走到一起呢?梧桐一定是胡亂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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