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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標

十三

保標 隨曇 3103 2019-02-02 02:38:01

  如雪打開窗,晚風又濕又冷,她想讓如蘭清醒清醒。

  “喝完這杯酒你就回去吧?!比缪┱f。

  “不,我要喝,我要把它都喝完?!比缣m舉起酒瓶往嘴里灌,如雪一把搶過來。

  “沒關(guān)系,我屋里還有,你盡管拿去,你不讓我喝,我可以回房間喝?!闭f完她就準備起身。

  “你究竟想怎么樣?”如雪放下酒瓶把如蘭按回椅子上,扳住她肩頭搖晃,大聲質(zhì)問。

  “我想讓你陪我喝酒,喝到醉為止?!比缣m看著她吃吃地笑。

  如雪臉色發(fā)白,說:“好,我就陪你喝,喝到你滿意為止。”

  如蘭眨眨眼,看著桌上的酒瓶說:“你是說要把這瓶酒都喝完?”

  “沒錯,一滴也不剩,都喝完,你如果還不滿意,我可以繼續(xù)喝?!比缪┐舐曊f。

  “好,那你先喝了它?!比缣m指著桌上的酒說。

  如雪舉起酒瓶仰頭也向自己嘴里灌,如蘭看著她不停地笑,看著酒順著如雪嘴角流下來,自己也舉起杯喝下去。

  如雪還在繼續(xù)喝瓶子里的酒,酒不停在口腔里翻滾,從鼻子里嗆出來,她低下頭連連咳嗽。

  她扶著椅子坐下,整個人都沒有力氣,剛才嗆進鼻子里的酒,現(xiàn)在正慢慢流出來。她想哭,哭不出,酒氣上涌,兩只眼睛溢滿淚水,她用袖子擦了下又舉起酒瓶子對準自己的嘴。

  如蘭看到她被酒淋濕的前襟,皺皺眉說:“你好像言而無信,瓶子里的酒浪費了好多?!?p>  如雪的臉氣得更白了,咬著牙幾乎快哭出來。

  “你不要氣,我陪你喝。”

  如蘭又拿出一瓶相同的酒,擰開蓋子像如雪剛才那么喝,一口氣喝下大半瓶,放到桌上用袖子抹抹嘴。

  “你看,我喝得不比你少,而且一滴沒漏?!彼位尉破啃χf。

  房間里非常安靜。

  如雪忽然覺得自己醉了,可她不相信自己會醉得這么快。房間里的一切都在圍著她旋轉(zhuǎn),如蘭還坐在面前,可她臉上的表情已是模糊一團,只看到灰蒙蒙的輪廓。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這些紅酒喝下去,雖然胃里會有些難受,可還不至于醉到這種程度。她拿起手里的酒瓶看看,努力睜開眼睛卻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字。

  她抬頭看著如蘭說:“這酒……這酒……”

  話沒說完她就從椅子上栽下去。

  “這酒怎么了?”

  如蘭看著如雪自言自語,任憑她躺在地上,過了好久才抱她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又看了好一會才轉(zhuǎn)身去關(guān)窗。

  窗外黑漆漆的風雨交加,雨滴打在玻璃上響個不停,泳池里的水泛起濃重的水霧,周圍的濃蔭深處,有幾點黯淡的光,那是最近新安裝的攝像頭。

  房間里關(guān)著燈,如蘭站在黑暗中向窗外看,臉上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外面的人看不見她,她卻可以看見外面的人。

  陸然打著傘從泳池邊走過,拿著手電筒各處檢查攝像頭,不時用對講機和機房說幾句話。

  如蘭就站在窗口看著他來回走,直到他檢查完走上別墅臺階,收攏雨傘放到門邊的時候,才看到如蘭氣呼呼地正準備外出。

  “外邊下雨,你去哪?”陸然看著她問。

  “不用你們管,一個欺負我,兩個也欺負我,你去找我姐姐吧,我出去走走?!?p>  如蘭向外走,陸然一把抓住她。

  “下著大雨你這是要去哪里?”陸然說:“司機下班了,自己開車出去很危險。”

  如蘭一把甩開他的手說:“不用你管,我不開車,就去外面走走,你去陪我姐姐吧,不用管我?!?p>  說完她就沖出門,走在大雨里。

  陸然打傘追上去,跟在她后邊給她遮雨,“快回去吧,別耍孩子脾氣了,我替你姐姐向你道個歉,好不好?”

  如蘭回頭瞪了他一眼:“這么快就替我姐姐做主了,我就討厭你們這假惺惺的樣子,你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p>  “你別忘了我才是老板,不是她!”她氣憤地說。

  “我沒忘,可薪水是你姐姐給我結(jié),誰給我錢我就聽誰的?!标懭恍ξ卣f。

  如蘭瞪著他說:“所以你就挖空心思巴結(jié)她,眼里只有她,沒有我?”

  陸然閉上嘴,知道自己再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可又不能就這樣丟下她離開。

  他遞出手里的傘給如蘭遮雨,自己身上都讓雨澆透了,如蘭站在傘下看著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馬上就要哭出來。

  “好吧,好吧。你去哪我陪著你,別忘了那個胖子還在為了珊瑚礁急得焦頭爛額?!?p>  “就他?”如蘭冷笑:“已經(jīng)有人收拾他了,我想他再也不敢露頭?!?p>  “哦——就是給你打電話的石井?”陸然急忙問:“既然他有辦法,你們?yōu)槭裁催€要請我?”

  “這你管不著,請你來是他的主意,我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和我父親是老朋友,也是個大混蛋,你們都是大混蛋?!?p>  說完如蘭轉(zhuǎn)身又要走。

  “別走別走,你這樣會感冒的。”陸然拉住他說:“我們找個地方坐坐,我陪你,你和我聊聊這個石井?!?p>  無邊無際的黑色雨幕籠罩著別墅周圍的小丘,連綿的灌木叢也是黑色的,黑色的灌木叢中有一片竹林,竹林間露出一角朱檐,角上吊著燈發(fā)出紅色的光。

  陸然指著燈說:“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從來也沒聽你們提起過?”

  如蘭看了一眼說:“那是竹園精舍,我父親參禪修佛的地方,除了我姐姐和清潔工人,平時沒人去?!?p>  “我們就去那里坐坐。”陸然望著精舍說。

  “那里有什么好去的?!比缣m撅起嘴,可還是朝竹林方向走去。

  精舍在竹林深處,竹林在小丘上,石階斜而窄,兩個人只能一前一后朝前走。

  路兩旁種著數(shù)不清的綠竹和灌木,有些還開著鮮艷的小花。

  如蘭穿著柔軟的紫色外套,很像西方苦行僧常穿的那種連帽長袍,帽子搭在身后。

  她在前邊走著,漆黑的頭發(fā)披散雙肩,白色的脖頸若隱若現(xiàn)。沒有別的裝飾,也沒有別的顏色,卻顯得超凡脫俗,就連路邊的花都因她失去顏色。

  這是座簡陋的小木屋,孤孤單單地建筑在竹林深處的空地上,與遠處的別墅成鮮明對比。

  走進竹林雨就明顯小了,陸然收起雨傘跟著如蘭走到小木屋前,門沒鎖,如蘭走過去一推就開。小木屋里雖陳舊,卻打掃的很干凈,布置的也很精致。

  她們的父親生前應(yīng)該很喜歡喝酒,占了整整一面墻的酒柜,陳列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酒瓶子和酒壇子,屋子里飄著濃郁的酒香,看來這里存的都是陳年好酒。

  屋子里有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瓶酒和幾個古樸的青瓷酒杯,如蘭說:“這一定是我姐姐喝剩下的?!?p>  “你姐姐經(jīng)常來這里?”陸然問。

  如蘭點頭說:“她很懷念父親,經(jīng)常一個人來這里,有時候也會自己喝兩杯,喝多了就睡在這。”

  說著她坐在旁邊的床上,白色的被褥疊成整齊的塊狀,一塵不染,枕頭上還有幾根波浪形長發(fā),很像如雪留下的。

  如蘭坐床上拈起頭發(fā)丟掉,拍著枕頭說:“看吧,這就是我父親的精舍,沒什么好看的,就這樣。他最后幾年像個和尚似的住在這里,每天除了念經(jīng)打坐就是拿東西喂竹林的小動物,包括這附近的螞蟻,弄得周圍臟死了?!?p>  “你父親是什么病去世的?”

  “報應(yīng),他是遭了報應(yīng)。”如蘭面無表情地說:“我們不說這些了,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氣,你還是陪我喝點酒?!?p>  如蘭打開桌上的酒瓶倒出兩杯,陸然一杯,她一杯,她端起自己的酒看著陸然,陸然端起酒杯看著墻上掛的一把太刀說:“你父親練武?”

  “應(yīng)該算是吧,他年輕的時候喜歡舞刀弄槍,還有幾個拜把子兄弟,石井就是其中一個,也沒聽說練出什么名堂?!?p>  “我可以看看嗎?”陸然指著太刀說。

  “可以。”如蘭答應(yīng)的很隨便。

  陸然謹慎地從刀架上雙手把刀捧下來,厚重的黃銅刀鐔,陳舊的烏木珍珠魚皮鞘,刀還在鞘中就已經(jīng)寒氣逼人。

  “好刀。”陸然忍不住贊嘆。

  他把刀從刀鞘中抽出來,藍艷艷的刀光在他眼中閃動,他忍不住伸手去試刀鋒。

  “別動。”

  如蘭急忙制止,走過去摘下脖子上的絲巾,橫著從刀鋒上方拋下,絲巾飄飄搖搖,落到刀鋒處輕巧地斷成兩截,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

  陸然收刀入鞘放回刀架上,坐下來說:“這么好的刀很少見?!?p>  如蘭不以為意,點根檀香插進香爐,看著香煙裊裊升起,轉(zhuǎn)身坐下來端起酒杯說:“如果喜歡送給你,這把刀放在這里好多年,我父親死后也沒人愿意再看它一眼?!?p>  陸然看著那把刀,看了很久才開口:“還是算了吧,這么好的刀,又是你父親遺物,你們應(yīng)該好好留著?!?p>  古樸的青瓷杯,酒是淡紫色的,如蘭喝下杯中酒看著他說:“你怕我在酒里下毒?你看我先喝了,你也可以放心了?!?p>  陸然只好也喝下杯中的酒,酒味甘醇,入口寡淡如水,后勁卻非常足,就是陳年老酒該有的味道。

  如蘭笑著說:“我父親很喜歡喝酒,可是最后那幾年,喝點酒兩條腿就腫脹潰膿,連碰都不敢再碰,守著滿屋子的酒卻只能看著別人喝,你說這是不是報應(yīng)??!?p>  陸然說:“你很恨你的父親?”

  如蘭笑了:“沒錯,我恨他,所以他死的時候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就那么直直地看著,我也想努力擠出幾滴眼淚做給別人看,可就是哭不出來,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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