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南山用了少許的仙力,將熊妖吩咐的十壇美酒盡數(shù)提上了三樓。
雖說之前熊妖看她的眼神很是猥瑣,但這一次,她依然打算以身涉險。
一想到昨夜偷聽到的熊妖和另個尖細聲音的對話,她就深感不安。獸王谷一戰(zhàn)歷歷在目,那時黑袍虛影所用的暗系之力,竟輕而易舉將小花師姐和妖圣孟逆困在當(dāng)中,更是一度束縛了東籬的行動,再之后,他們追蹤無果,那暗系氣息幾乎一瞬間在空氣中消失殆盡。
南山本沒有多少信心能壓制住那熊妖,但摸了摸發(fā)間的玉簪,她嘴角還是現(xiàn)出一抹笑意。
清越告訴她,這玉簪原為一根始祖神的骨蛻,雖說僅是始祖神的廢棄之物,可依舊具有能顛覆日月星辰,凌駕萬物之上的強大神力。
“等我攝了你的妖魄,再讓大師兄開啟天機尋蹤陣,必定能搜到那藏頭露尾的黑袍怪物!”南山心中暗想,一邊胸有成竹地敲響了熊妖的房門。
誰知,熊妖已然看穿了她身上完全不同于妖族的氣息,幾番言語上的調(diào)戲之后,立即撲上前去要揭南山臉上的輕紗。
南山如何能忍,當(dāng)下拍出一掌,直接打到熊妖的面門上,整個身子借著這股力向后倒退了好幾步。
熊妖咧了咧嘴,抹了一把被南山劈中的鼻子和下巴,一雙巨目突然染上赤紅,兩掌之中騰出黑氣,奸邪地笑道:“哼哼哼,我熊老大這萬年里,不知吞了多少如你這般新鮮幼嫩的小仙子,可都是將修成正仙的散仙靈體,那真是混元大補啊……勝過千年修行!”
“那本姑娘今日就來替天行道!”
一道紫光在手中凝成長劍,南山起了個勢便沖向那身軀龐大的熊妖,像一只確認了目標(biāo)的雄鷹,而那熊妖也毫不驚懼,臉上繼續(xù)帶著極度猥瑣的奸笑,將雙手掌中的黑氣揮灑出去。
那黑氣一下子繞住南山周身,其中一道極細的黑氣蠕動著,爬上了南山的脖子,南山立刻揮劍斬下,黑氣卻仿佛韌性十足,黏膩無比,南山的長劍立刻像是泡進了一潭黑泥之中。
“小丫頭,你若是肯在臨死前陪你熊老大快活一陣子,到時我便賜你一個痛快,如何?”熊妖繼續(xù)口無遮攔。
他瞪圓了一雙眼,隨著手中再次升騰起濃墨般的黑氣,雙眼里的赤紅也逐漸蔓延到眉心,最后于整個前額匯聚成一道玄色鋒芒。
玄芒沖向了南山,而南山手中的紫玉長劍突然猛烈一震,震得南山指尖發(fā)麻,幾乎握不住劍柄,但她抬頭看去,剛才纏繞著劍身的那些黑氣,剎那間被震成了一片粉塵,而熊妖鉚足了妖力使出的殺招也毫無懸念地被劍身攔下。
可與此同時,南山的胸口猛地一陣蹙縮,好像有什么東西將她的心臟越撐越大,繼而想要撕開她的皮肉,迸裂而出了。
熊妖看到南山捂住胸口,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以為自己即將得手,正欲上前提起南山的領(lǐng)子,卻見那紫玉長劍凌空豎立起來,劍身震蕩了三下之后,他被那無形的劍氣擋住了去路。
他剛想抬手用妖力與之對抗,卻一下子被那劍氣拉入到一片廣闊無際,縹緲無邊的虛空幻界,那里到處是一片蔚藍,辨不清天地,分不出晝夜,從那蔚藍之上似是有一高大的身影,緩緩俯身看他,而他,在那高大身影面前竟像一只無比卑微的螻蟻,他幾乎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腦中空空蕩蕩的,一瞬間只剩下一個念頭——
這一次,他要死了。
但他心中沒有一絲怨念,沒有一絲恐懼,仿佛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甚至,感覺有些坦然。
能死在這里,或是說,能死在這位祖神的腳下,他感到是一種無上榮耀。
紫玉長劍散發(fā)出的華光,一點一點地包裹住南山全身,心臟急促地抽搐了幾下之后,她終于迷失在一片混沌之中……
再后來,東籬破門而入,將那已經(jīng)喪失抵抗能力的熊妖,不費吹灰之力地化骨熔脈,結(jié)果了他。
幾個時辰之后,東籬與清越之間不緊不慢的“渡魄”總算完成,清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頓覺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如果不是東籬有一搭沒一搭問了他許多事情,他可能真的就睡著了。
東籬依舊盤腿坐著,緩緩抬頭與清越對視了一眼,他道:“為了防止你再次亂來,我將渡給你的神魄加了一道封印,除非你魂飛魄散,否則任誰也動不了你的神魄了。”
“哈,三分神魄而已,還加密印,小家子氣?!鼻逶揭粨]衣袖,很是不屑地道。
東籬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畢竟當(dāng)年,他二話沒說便將自己的全部神魄與他人做了交換,然而時至今日,他似乎是有意忘記了那些事,又或者說,他不想再提起了。
見到東籬臉色不佳,清越趕緊轉(zhuǎn)換了話題道,“按照南山所說,乾矣的骨蛻救了她,可為何之后又像是要吞噬她?”
“或許不是吞噬,而是一種壓制……”東籬沉吟片刻,臉上閃過一絲陰云,他回憶到當(dāng)時的情景,心中已有一番推測,“有一事我先前并未向你交代,但現(xiàn)在告之應(yīng)該也不算晚,南山的心悸之癥,不是因為曾與乾矣大戰(zhàn),也不是百年前十二御龍城城崩所致……”
清越的臉色逐漸也變了,時常掛在臉上如細雨化春風(fēng)般的笑容消失不見,他很認真地在聽。
“我做了魔界之主沒多久,異度彼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撬開了空間大門,雖說只有寸長的一個裂隙,卻涌入了大量的異獸,而那時候的乾矣,因為萬年來的勞心勞力,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初創(chuàng)世之初時的神力了,于是他來找我……你知道,我怎可能愿意幫他……”
“然后呢?”清越語氣頗冷,他知道東籬所說的這一段歷史,正是發(fā)生于他已被打入寒冰地獄的時候。
“然后,他又去找了坤兮,那個傻姑娘……”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最后是她去收了那群異獸吧?”
“那個傻姑娘,為了兌現(xiàn)給乾矣的承諾,用了自己的始祖之心,來承載那些異獸消散之后沉積下來的濁氣,最后,更是毀了自己大半的神魄去堵上了空間大門。”
東籬一口氣說完,面上顯出了幾分疲憊。
“所以,因為南山是始祖神坤兮的肉身,所以,她的心臟深處,至今還承載著那萬古難消的濁氣是嗎?”清越的眼神變得十分復(fù)雜,有不安,有激憤,有同情,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痛。
“那熊妖的暗系之力可能激活了南山身上的這些濁氣,然后乾矣的骨蛻對此立即有所感知,于是自發(fā)地對南山身上的濁氣進行了壓制?!?p> 東籬目視遠方,初升的太陽燒紅了天邊的云彩,又是一夜過去,昨晚百蕊坊的一番驚魂,似乎沒有給腳下這座妖界圣都帶來絲毫影響,待到密云散盡,陽光普照,周圍不知情的人只會以為,昨晚的動靜頗大,也不過是一場上妖之間,為了香花美姬爭風(fēng)吃醋的爭斗罷了。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東籬懷里的折耳鏡微微震顫了起來。
雖說修為不高,但南山這傳音的術(shù)法卻是練得十分嫻熟,東籬以為又出了什么大事,慌忙感知著折耳鏡傳來的訊息,誰知,只是南山拖長了尾音的一句:“大師兄——你還在——生南山的氣嗎——”
東籬隨即一聲輕笑,心下頓時豁然開朗,清越站在一旁,并不知道東籬在笑什么,于是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他尚未從剛才東籬的一番話語中走出來,此刻心情沉重?zé)o比。
“回去吧,南山在等我們?!?p> “東籬!”清越一把拉住了他,“暗系之力不可不查,即便沒有那些獸族身上的線索,你也一定有辦法追蹤到那股力量的,是不是?”
“當(dāng)然?!?p> 東籬拍了拍清越的手背,臉上寫滿了自信。
“好!事不宜遲,我們盡快趕回仙靈山,開啟天機尋蹤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