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初識老頭之時,我正值金釵之年。
沿街乞討便是我生存之技。
為何我會淪落為叫花子呢?
那便要從我出生那年說起。
我生于北宋時期,舊時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傳宗接代是為根本。
在大戶人家,若是誕下個女娃,那女子多會遭夫家嫌棄唾棄。
是以,據(jù)我養(yǎng)母之辭,我于襁褓之中便被我娘親托付于她。
給了養(yǎng)母些銀兩以作貼補后,她便離去了。
養(yǎng)母為人樸實忠厚,雖生活貧苦,倒也沒讓我受委屈,堪堪將我拉拔到九齡,直到那年遇上饑荒之年。
在養(yǎng)父的要求下,養(yǎng)母不得已只好將我送回我生母那里。
可到了生母所在宅邸,養(yǎng)母卻被告知我生母因難產(chǎn)已去了。
晴天霹靂,養(yǎng)母只得帶我回去。
日子過得越發(fā)拮據(jù),養(yǎng)母膝下尚有三個孩子需得照顧,再加上我便更是如履薄冰。
養(yǎng)父多次因此事與養(yǎng)母爭吵,雖養(yǎng)母不與我說,可我卻能看出她已是強顏歡笑,心力交瘁。
養(yǎng)母對我有恩,我不愿因我的干系,叫她為難。
因而我尋了機會,于某天夜晚悄無聲息離開了。
從此過上四處漂泊居無定所的日子。
偶爾我會回來,將自己乞討存下的銅板留些放在養(yǎng)母家的雞圈里,也算是報答了她這幾年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了。
滄海桑田間時光過得匆忙,我渾渾噩噩地就這么過了三年。
市井間魚龍混雜,我這無依無靠摸爬滾打地也算湊合著養(yǎng)活了自己。
恃強凌弱是我慣見之事,每每被那些大乞丐欺負,我身上總會多出些傷痕淤青,久而久之也已習以為常。
雖無法與之抗衡,但為求生,我亦漸漸懂得用些小計謀來保全自己。
當我以為我這一生都將如此度過之時,我卻遇上了個奇奇怪怪的老頭。
我時常在巷子口的拐角處乞討,隔三差五便能看見這滿頭白發(fā)的老頭就坐在我一旁茶店前的石階上,一坐便是幾個時辰。
我朝他看時,他便朝我一笑,倒是慈祥和藹。
說他奇怪不為別的,只因他從白日到夕陽西下這幾個時辰,不做他事,就只看那街頭巷角來來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也不曾見他飲水吃食。
那日,我乞討得了些包子,分與些比我年幼的孩子,自己就剩了一個。
那白發(fā)老頭也在,一如往常,當我看他之時,他亦回眸看我。
“給你?!?p> 我垂首猶豫了一番,思忖片刻,向他走近,張開手將包子遞與他。
“為何要給老朽?”
老頭沒有伸手接我的包子,卻是一笑,不解問我。
“你都好多天沒吃東西了,難道不餓嗎?”
我訥訥反問。
老頭笑了笑,又饒有興致地道,“好不容易得來的包子,為何盡數(shù)分給他人呢?”
這老頭問題真多,給他吃包子還這么多問題。
我心下如此想著,卻還是不假思索回答了他。
“養(yǎng)母曾與我說過,尊老愛幼乃人之美德?!蔽疫呎f邊強自拉了他的手將包子放于他的手中,以免他再問更多問題。
“那你吃什么?難道你不餓嗎?”老頭這次倒未曾推拒。
我摸了摸嘰里呱啦直叫喚的肚皮,擺了擺手不在意道,“我一會再去乞討便是?!?p> 說罷,我剛想轉(zhuǎn)身離開,卻被老頭一把拉住。
“你吃吧,老朽不餓?!?p> 老頭將包子遞還給我,捋了捋白胡,仰天一笑說,“人哪,真是有趣的緊?!?p> 說著,留下一句讓我莫名萬分的話他便離開了。
這之后的幾日,他再未出現(xiàn)。
在我將他快要淡忘之時,他卻再次出現(xiàn),帶著熟悉的慈祥笑容問我,“小丫頭,你愿意跟著老朽一同生活嗎?”
便是因他這句話,將我的命運徹底改變。
之后我便跟隨他浪跡天涯。
不知為何,我對他居然毫無戒心,許是他的笑容太過和藹罷,讓我直覺他不是個壞人。
老頭最終選了處地方建了屋子落腳。
那是個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他教我識字,教我念書,教我許多東西。
他時常云游在外,卻從不告訴我去哪兒。
只是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會給我?guī)Ш芏辔椅丛姷降男⊥嬉鈨寒斪鞫Y物。
雖山中只有我與老頭二人,可我卻當他是我最親近之人,就像爺爺一般親近。
他喚我小露,我卻時常喊他老頭,他亦對我十分縱容。
有一次,他忽然與我說他將要遠行,這次時間估計會長些。
我不以為然,已是習以為常。
可不曾想,這一別便是三年。
三年后,他終是回來,卻滿是傷痕,氣若游絲。
尚來不及問他發(fā)生何事,為他治療,身后卻追來了十多人,如羅剎索命般追殺我們。
老頭帶我逃難,也就在那時我才知老頭并非是個普通人。
畢竟普通人是無法騰云駕霧的。
我尚在驚訝之余,老頭卻與我說了許多我聽不懂的話,做了我看不懂的事。
將我一把推下云端后,我看著他與那些巫族人消失在我眼前。
我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臨走前,他說,“小露,待我回來?!?p> 我守約等待,可哪知曉,這一等便是千年。
回憶至此,我嘆了口氣合上書本,將其放回錦囊之中。
天已露出一抹魚肚白來。
我起身走近窗邊看那旭日東升,心下卻略有所思。
“你的召喚術(shù)并未出錯,只是有人蓄意從中動了手腳?!?p> “那人的力量深不可測。與其擔心我加害于你,不如好好想想此人是誰?!?p> 神獸昨日與我所說猶在耳邊回響。
雖不確定這神獸所言是實是虛,但他倒是提醒了我。
那召喚術(shù)委實詭異。
也不知是何人偷換了兇獸厥澤到我的召喚光陣來。
按康其所說,若真是如此,恐怕那人必是對我起了殺心。
何人會對我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我思慮一番,抿了抿唇,頓而笑了。
恐怕此人便是追殺老頭的幕后之人罷。
我正愁沒有頭緒呢,玩味地眨了眨眼,我心下倒是放輕松了些。
該來的早晚要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這才是我零露的風格。
淡笑一聲,我轉(zhuǎn)身拉上了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