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房間內(nèi)飄著沁人心脾的寧神花香,拉斯特依然睜著眼睛度過了她在達拉然的第一夜。
昨天傍晚,德羅克·毀殤被關(guān)進走廊盡頭的房間,守衛(wèi)森嚴,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探視。托納托雷因此差點拔刀殺人,好在索伯及時阻止,把他拉進房間。
三人圍坐在被熏得漆黑的壁爐旁,盯著肆意擺舞的火苗,反復(fù)思索著很多問題。在黑暗神廟前,高唱勝歌的那天夜里,維奧拉小公主被謀殺,之后德羅克便離奇失蹤。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是因何出現(xiàn)在諾森德,成為巫妖王麾下的死亡騎士。也許答案非常明顯,就擺在觸手可及的位置??墒撬麄円驘o法承受這個答案帶來的后果,都不約而同的選擇無視。
作為聯(lián)軍的勁敵,天災(zāi)軍團的頭號死亡騎士,此時卻被巫妖王當(dāng)做棄子?,F(xiàn)在的德羅克身心俱廢,無所依靠,在達拉然儼然成為眾矢之的。面對這種境況,在進攻冰冠城塞之前的關(guān)鍵時刻,“征伐”所能做的極其有限。他們的希望,無非是他能夠真正擺脫巫妖王的控制,平安歸來。但他們可以預(yù)見,在即將到來的戰(zhàn)前會議上,他還將遭受相當(dāng)?shù)恼勰ズ头亲h。
午夜過后,索伯與托納托雷相繼離開。拉斯特有些疲憊,她將巨劍靠在床邊,緩緩?fù)嗜コ林氐慕鹕z甲,身上頓時輕松了許多。平日英武的懲戒騎士現(xiàn)在只是一名擁有曼妙身段的普通少女。潔白的脖頸,形狀完美的胸部,纖細光滑的腰身和筆直修長的美腿一覽無余。如果忽略掉身上大大小小十幾道傷痕,無論在何時何地,這副身體都會毫無疑問的被歸為完美之列。她輕移步履來到壁爐邊,火燒得正旺,被身體曲線勾勒出的光與影隨著火苗搖擺,在身上不斷變換亮與暗的界限。她散開盤起的金色長發(fā),用手簡單梳理了一下,之后套上略微偏大的白絲綢睡裙。比起耀眼的鎧甲,這身素潔的睡裙顯然舒服的多。
天空沒有星月,寒風(fēng)努力推搡著窗戶,嗚嗚作響。她躺在床上,關(guān)于德羅克失蹤期間的境遇和即將遭受的審判依然纏繞在心間。直到窗外開始微微發(fā)亮,疲憊感引發(fā)的睡意猶如極速墜落的隕石,毫無預(yù)兆的將她拖入無夢的沉睡中。
兩小時后,她被敲門聲叫醒,索伯帶來了簡單的早餐。也許因為睡得不好,也許因為早餐是難吃的魔法面包,拉斯特毫無食欲。她只喝了半杯水,就開始梳洗整備。懲戒騎士推門而出,托納托雷和索伯早已等在門口。
“對不起,是我晚了?!崩固剌p聲道歉。
“在雷霆崖,這時你的屁股早已被太陽公公撫摸了?!蓖屑{托雷嘿嘿笑了兩聲。
“臭托納托雷!”拉斯特有點害羞,但緊繃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些?!败娛伦鲬?zhàn)會議要開始了嗎?”
“一小時后開始,很遺憾,咱們?nèi)吮唤箙⒓?,就連列席旁聽都不行。”索伯搖搖頭。
拉斯特既不驚訝也不憤怒,她已經(jīng)料到,“一定是由于德羅克的關(guān)系?!?p> “我倒是不介意什么狗屁會議,戰(zhàn)斗怎么打我一清二楚,”托納托雷回頭看著走廊盡頭的房間,狠狠瞪了看守兩眼,“只是咱們不在,天知道那群神經(jīng)病會對德羅克做出什么。”
這時,沉重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提里奧·弗丁緩緩上到二層,他身后兩名隨從手中分別捧著灰燼使者和圣騎士法典。在感受到“征伐”三人冷漠焦慮的目光后,他輕輕點頭致意,幅度像蚊子振翅般微小。他從隨從手中拿起圣騎士法典,等待守衛(wèi)打開關(guān)押德羅克的房門。然而在短暫的猶豫后,法典被大劍替換掉。
托納托雷立刻抽出匕首。對方也亮出武器,氣氛再一次劍拔弩張。索伯拉住他,小聲說,“不要沖動!他不會傷害德羅克?!?p> “那個白胡子混蛋是在向咱們示威!”
對于他的不敬言語,提里奧·弗丁并不在意。他將灰燼使者攥在手中,把門從內(nèi)狠狠關(guān)上。
“冷靜!克制!他這時候到來,無非是想探一下虛實。你一旦動手,不僅對整個局面毫無益處,還會把德羅克置于更加危險的境地?!?p> 從進入玄關(guān)時,提里奧·弗丁就開始刻意加重步伐,踩得地板吱呀作響,推開與關(guān)上房門時也弄出不小的聲響。可眼前的死亡騎士仿佛毫無知覺,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即便聽說他被巫妖王吸走了全部力量,現(xiàn)在如同廢人,“灰燼使者”也沒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站在門口,用中等的聲音說,“死亡騎士,可以睜開雙眼了?!?p> “。。?;覡a使者?!笨肆_德維爾抬眼醒來,緩緩轉(zhuǎn)動著脖子??吹礁ザ『?,他掙扎著想坐起身。努力了兩次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和脖子分別被繩子綁住,連在鐵床的四角。他放棄了,繼續(xù)癱在床上。
“不要再惺惺作態(tài)了!我知道你的陰謀!”弗丁提高音量。
“。。。你知道頭顱被劈開,記憶被剪斷,靈魂被掏空的感覺么?”他聲音微弱,不過已經(jīng)可以比較連貫的說話了。
弗丁謹慎的觀察著他的舉動,沒有回答問題。
“你能體會巫妖王麾下首席死亡騎士被無情地拋棄,如今連坐都坐不起來的感受么?告訴你,我只想死!”
弗丁收起了熾烈的目光,緩緩說道,“我可以成全你,讓你痛痛快快的死。但條件是,你必須在即將開始的作戰(zhàn)會議上,把冰冠城塞內(nèi)的兵力部署詳細說出來,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一點假話,等待你的將是無盡痛苦的折磨!”
死亡騎士淡淡一笑,“哼,我已經(jīng)嘗過無盡痛苦了,你那點手段,算個屁。”
弗丁緩步走到床邊,細細觀察這個幾乎癱瘓的俘虜:卸去了盔甲后,才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出奇的瘦弱,很難想象這幅身體能撐起厚重的鎧甲,揮舞巨劍。他雙頰凹陷,頭發(fā)散亂,眼睛沒有焦點,的確像是萬念俱空,一心求死的樣子。
“你叫什么名字?”弗丁言語中聽不出任何目的性,倒像是嘮家常。
“克羅德維爾?!?p> “你知道自己是被霜之哀傷復(fù)活的嗎?”
“知道?!?p> 弗丁若有所思,繼續(xù)問到,“被復(fù)活之前的記憶,你記得多少?”
短暫的停頓,克羅德維爾喘了口氣,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在思考。“斷斷續(xù)續(xù)的,密林、細雨與長橋碼頭;草原與浮在空中的巖石;蘑菇形狀的巨樹;被夕陽染成金黃色的海灘與紅彤的楓葉。。。一枚戒指,一個暗夜精靈女孩。。?!?p> “你知道德羅克·毀殤是誰么?”
死亡騎士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有幾個人叫我德羅克·毀殤?!?p> “天譴之門前,你記得怎么從我手中逃脫的么?”
“不記得了?!?p> “說道火焰,你會想起什么?”
克羅德維爾愣住了,他盯著弗丁,希望從對方眼中看出些什么,最終一無所獲。“不記得?!?p> 兩人的對話都省去了抑揚頓挫,丟掉一切情感,字句冰冷的如同諾森德山巔的巖石。弗丁搓了搓手,“嗯”了一聲,轉(zhuǎn)身作勢開門,卻突然回身發(fā)難。他早已決定要這么做,所以才把法典換成大劍?;覡a使者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空氣被熾烈圣光劈開,屋內(nèi)仿佛變成了火焰之地。
大劍在死亡騎士臉前一厘米處停住。
弗丁的表情完全變了,平日掛在臉上的謹慎與冷漠被狂暴代替,如搏斗中的野獸?!暗饶隳嵌↑c的價值被徹底榨干之后,我要親手制裁你!圣光會灼燒你每一寸身體,吞噬你每一根骨頭,直至把你化為灰燼!”
死亡騎士沒有表情,沒有語言,更沒有動作,一切都葬入遙遠的黑暗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已經(jīng)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