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是一間狹長的大屋,正中間的橡木方桌被空間壓縮成了別扭的長方形,桌邊放著二十把紅椅,兩邊墻上的落地大窗有十扇之多。盡頭的壁爐似乎僅僅是個裝飾,看起來從未使用過,壁爐上方掛著正襟危坐的胖子,是哈門德。即便他在畫中再怎么正經(jīng),酒池肉林的本性也呼之欲出。
希爾瓦娜斯走過一扇扇落地窗,望著窗外的斜陽,靜靜回憶這里原本的樣子。是什么呢?記不清楚了,由于自己總是喜歡在外邊冒險,宮殿中很多地方反而不太熟悉,比如這里。也許原來是廚房,或者倉庫,總之不是感興趣的地方。
哈門德緩緩走進,身后跟著一個矮小精瘦的血精靈,碧綠的眼睛左右搖擺,聰明狡猾。希爾瓦娜斯當(dāng)然認得基倫斯。他是惹人討厭的,至少風(fēng)行者三姐妹并不喜歡他,盡管經(jīng)常相見,但如非必要盡量不相往來。她們更是對他到處宣揚溫蕾薩是他未來的妻子這件事深惡痛絕,畢竟溫蕾薩根本沒有正眼瞧過他。
如今,即便希爾瓦娜斯再厭惡眼前的人,也非要和他們好好聊聊了。
基倫斯與哈門德忸忸怩怩的走向會客廳盡頭的主座,速度慢的如同爬山的蝸牛,這區(qū)區(qū)二十米路程仿佛走了一個世紀之久。女妖之王壓抑著怒火,靜靜的坐在與主座相對的賓座上,腦中飛速轉(zhuǎn)動。
“那么,”哈門德終于落座,基倫斯坐在他身側(cè),“昔日的游俠將軍,如今的女妖之王,希爾瓦娜斯·風(fēng)行者,您孤身一人,長途跋涉來到銀月城有什么事么?”
“戰(zhàn)火,即將再次席卷銀月城。”
哈門德嘴邊的肥肉晃動著,“請詳細說?!?p> “敵人與上次一樣,阿爾薩斯和他率領(lǐng)的天災(zāi)軍團。不同的是,上次阿爾薩斯的身份是死亡騎士,而即將到來的他,是擁有太陽之井力量的巫妖王?!?p> “您一定在說笑,巫妖王已經(jīng)死了,即便還活著,他怎么會擁有太陽之井的力量?”哈門德扭起肥臉笑了幾聲,眼睛都被埋進了肉里?;鶄愃箿惖焦T德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希爾瓦娜斯憑借出色的耳力聽得清清楚楚,“十天前,一個死亡騎士攜霜之哀傷潛入太陽之井高地,玷污了井水,這名死亡騎士就是巫妖王手下的戰(zhàn)將?!?p> 哈門德嚇得差點翻倒在地,多虧李諾赫梅斯及時扶住。
“什,什么!怎么會這樣!”
看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表情慌亂的哈門德,希爾瓦娜斯心中一百萬個瞧不起,但她仍然心平氣和的說,“巫妖王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我的幽暗城,為了鞏固后方,他必定再次揮軍北上,銀月城在劫難逃?!彼nD了一下,敏銳的觀察著兩個討厭之人的表情變化,哈門德愈發(fā)驚恐,基倫斯沉默不語?!拔抑郧皝?,是希望幫助銀月城抵御天災(zāi)軍團,我和阿爾薩斯對峙過。。。”
“可是你敗了,被變成了這幅模樣。”基倫斯打斷了她的話,一開口便充滿敵意,每個字都浸透著狡詐和陰險。
希爾瓦娜斯怒不可遏,手已經(jīng)握住弓箭。不過她及時熄滅了沖動的火焰,恢復(fù)平靜?!澳阏f得對,我曾經(jīng)失敗過,但這次不會了?!?p> 眼見哈門德已經(jīng)害怕的無法連續(xù)說話,基倫斯便接過話語權(quán),“女妖之王,多謝您的提醒,我會盡快派人前去打探巫妖王的動向,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會主動開口的。”他說著做出送客的手勢。
李諾赫梅斯說,“請您先移步貴賓室休息?!?p> 從窗外看著自己的家園,看著陪伴自己長大的城市,希爾瓦娜斯非常失望。銀月城如故,但血精靈已經(jīng)丟掉名字中“血”的意義了。金碧輝煌的城墻下掩藏的是腐敗頹廢的政權(quán),民不聊生,哀鴻遍野。邪惡不僅在城外敲門,更有些已經(jīng)悄然滲透進來。為了矗立萬年的家園,為了精靈們的尊嚴,也為了自己,她攥緊了手中的風(fēng)行者戰(zhàn)弓。是時候放手去做了。
身后傳來三下緩慢的敲門聲,“將軍,我是比埃爾?!?p> “請進。”
一個佝僂的老者推門進屋。他拄著拐杖,發(fā)際線退到后腦,雙眼炯炯有神,閃耀著積累萬年的睿智。
破天荒頭一遭,希爾瓦娜斯親自扶住比埃爾坐在椅子上,自己隨后落座。
“咳咳,”老者清了清嗓子說,“將軍,弓怎么樣?”
“多得您將太陽井水灑在戰(zhàn)弓上,我才能在諾森德重創(chuàng)巫妖王,可是。。?!?p> “可是,他非但沒有死,還趁機奪去了太陽之井的能量,變得更加強大,并且已經(jīng)揮軍開往銀月城?!北劝柌唤麚u頭,“將軍請恕我直言,銀月城早已今非昔比,當(dāng)年有您鎮(zhèn)守,仍然被天災(zāi)軍團攻破,現(xiàn)在的城墻簡直如紗簾油紙無異,別說使用武器,僅僅一只手指就能穿透?!?p> “我都看到了,真令人心寒?!?p> “您還是離開吧,不值得把性命葬送在這里,就連曾經(jīng)與我同一陣線的盧卡斯也倒在了名利的門檻前,血精靈族已經(jīng)完了。我建議您乘船西去卡利姆多,薩爾大酋長也許會有辦法?!彼贸鲆粋€透明小瓶,瓶中射出七彩柔光。“帶著這些太陽井水,快快離開吧。我是一點點看著你們?nèi)忝瞄L大的,絕不希望您再經(jīng)歷苦難,更不希望您眼看著族群滅亡而束手無策。”
“我是不會走的,您無需多言。即便死,我也要為奎爾薩拉斯灑盡最后一滴血?!?p> 對方沉默良久,終于哀嘆道,“我雖然老,可并不糊涂,雖然知道您并沒有這樣的想法,但天災(zāi)軍團即將殺到,我認為銀月城是時候易主了。”
希爾瓦娜斯沒有接話,甚至沒有露出任何表情。早在進入銀月城之前她就下定決心要奪下政權(quán),現(xiàn)在要做的是隱藏和掩飾,即便面對的是交情頗深的比埃爾,也不能顯露任何欲望與目的。提高警惕總歸不是壞事。她轉(zhuǎn)換話題,“聽說馬上就要登基大典了,您見過新王嗎?”
“我行將朽木,早已沒有資格參與政事,更不要說面見新王了?!?p> “廣場正在建造處刑臺?!?p> “革命軍三個領(lǐng)袖明天一早就要在那里被處決。人民的情緒已經(jīng)跌入低谷,雖然選錯了敵人,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但革命軍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可希望這馬上就要熄滅了。”
“索拉呢?”
“她背負的枷鎖太過沉重,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北劝査坪醪辉付嘌?,他把裝有太陽之井水的瓶子留在桌上,轉(zhuǎn)身離開?!皩④姡覄偛耪f的話,您要仔細想清楚?!?p> 門關(guān)上了。
雖然早已制定了計劃,機會也非常合適,但希爾瓦娜斯心中卻無比煩悶,一切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簡單。那些腐朽的貴族中,屬基倫斯腦袋最聰明,壞點子最多,他一定發(fā)覺了自己在這時前來,必然攜帶著非同尋常的目的。從剛才短暫的會面中,她無法從他身上讀出更多信息,但那雙狡猾的雙眼無時無刻不透露著胸有成竹的自信。也許他已經(jīng)知道她與革命軍、索拉、拉斯特之間的關(guān)系及計劃。如此一來,比起救下革命軍領(lǐng)袖和索拉,直接讓他們被貴族殺掉,對自己反而更加有利。
心中正搖擺不定,難以抉擇的時候,一只利劍刺穿房門,向她急速襲來。穿門而過卻沒有減緩速度,敵人實力毋庸置疑。不過既然目標(biāo)是希爾瓦娜斯,那就得更加努力才行。利劍與匕首相撞,跌落在地,劍刃上的血慢慢侵入桌下的地毯。她楞了一下,自己并沒有受傷,哪里來的血。
不詳之風(fēng)從門上的破洞吹入。她躍到門口,扶住比埃爾蒼老的身體。利劍穿透了心臟,他已經(jīng)停止呼吸,四下巡視,兇手早已不見蹤影。原來,她并不是首要目標(biāo),只是殺手完成任務(wù)后附帶著試探一下的小白鼠。
再看比埃爾,他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