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增謙在店里左等右等,也不見自家的那兩個護院回來,心里也急了,喚來伙計,讓他去巷子里看看情況。
巧合的是,那伙計便是在門口指點單翊何處吃雞的那個,他心頭一緊,暗道一聲“苦也”,那小兄弟惹誰不好,怎么就偏偏惹上了主簿家的小閻王了呢!
王增謙身邊的那兩個護院他可見過,都是腰寬體盤的大漢子,像自己這樣的伙計,他們一手能拎倆。
伙計是懷著去收尸的心態(tài)進巷子的,只求那小兄弟的冤魂不要來找自己,自己真的是好意指點他去吃雞的啊,絕不是自己有意害他啊。
尸體倒是沒有收著,只是兩個山一樣的大漢,在地上進的氣多,出的氣少,比見著尸體還讓伙計震驚。
“前面真的有正宗的荷葉雞店嗎?”墻頭上出現(xiàn)了那個笑吟吟的少年。
伙計連大氣也不敢出,只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頭,哭喪著聲音,還帶著顫:“我真、真不知道王公子要在這對付你,我真的只是……”
“好了,快出去幫他們倆喊救命吧,可別說看見了我哦,我還要去吃雞呢,不想被打擾。放心,他們兩個現(xiàn)在頭痛的厲害,看不見也聽不著?!?p> 伙計又點了點頭,倒退了兩步,轉身狂奔。
……
單翊吃雞吃得心滿意足,是他想象中的味道,荷葉包裹著雞肉的清香,美味的連卡在牙縫里的肉絲都不敢浪費一分。更重要的是,這里的荷葉雞只要三錢銀子一份,雖比小攤上的價格要高些,但與那醉香居比起來已經(jīng)是出奇便宜了。
只是店家的生意似乎不太好,果然酒香也怕巷子深,三個方桌,七八條凳子,整個店鋪顯得空空蕩蕩的,老板隱隱間已經(jīng)有了關門的意思。
單翊到底還是把剩下的二兩七錢給補齊了:“萬事開頭難,老板的吃食既然好,那總有一天能走出這條陋巷的,要是像老板這樣的店面都關了門,我們這些食客可就真的無處可去咯?!?p> 已過而立的老板接著單翊手里的銀子,身子顫抖的厲害,哭得像是剛出月子的小娃娃。
“都是我的錯啊,是我無能,丟了主上的產(chǎn)業(yè)……”
老板哭哭啼啼的贅述,單翊只是坐在一邊聽,不管是老板如何丟了醉香居,那都是生意場上的陰謀往來。他不可能幫著老板把他曾經(jīng)的姘頭,如今醉香居老板給打死吧,最多也就是留下這二兩七錢的銀子,希冀著下次過來還能吃到三錢銀子的荷葉雞。
總歸來說今天是興盡而歸,看著手里那一套書籍,臉上微微有些燥熱的紅。差點就行將踏錯,少年人戒之在色,說得尤為在理,虧了一錢銀子,但好歹還是保住了文人的氣節(jié)。
四平是個商城,城內(nèi)很少有宵禁的時候,但單翊還是趕在日落前回到了客棧,當然,更為主要原因還是兜里沒錢了。
進了客棧,明顯感覺到店內(nèi)的氣象不對。
一班皂吏正坐在大廳里喝酒劃拳,老掌柜在邊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伺候。
老掌柜悔死了讓那個背著劍的年輕人住進客棧,這年頭窮人背木劍,富人背個不開鋒的鐵條子過把劍客癮的年輕人太多了。哪曾想到,那年輕人背后背的是一把寒光凜冽的真寶劍啊。這在城門口的守衛(wèi)是眼瞎了嗎?怎么就讓這背著真家伙的人進來了。
“掌柜的,生意不錯啊?!眴务葱χ蛄寺曊泻簟?p> 老掌柜閉眼不敢再看。
眾衙役見終于等到正主,也是如釋重負,衙門里王少在醉香居吃了個中飯,來到捕房就要上房揭瓦,聲稱不把這小子抓住,就要扒光了他們的衣服去游街。
本來說好的栽贓,到了店里卻搜出了一把真劍來,這就樂得不用想法子潑臟水了。
“這把劍是你的?”衙役班頭手里拿著的正是單翊的秋風劍。
單翊點了點頭。
“平民不可擅自帶刀劍出門,你不知曉嗎?”班頭又問道。
單翊又點了點頭。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抓起來!”
單翊轉身就往外跑,衙役們一驚,慌忙跟上,可不敢跟丟了這王少欽定的“要犯”。
僅僅跑了半條街,單翊就停下了腳步,這里地勢開闊,還人流稀少,用來打架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要是在客棧里打,砸壞了老掌柜的桌椅,他可沒有閑錢來賠償了。
一眾衙役面色古怪,除了衙門門前,四平城里哪還有這么大的一塊空地,他們倒還真沒想到,這事能變得如此順遂,這小子怕是個愣頭青吧。
領頭的班頭緊了緊手上的刀子,只求這小賊是慌不擇路,而不是有恃無恐,
單翊沒發(fā)覺有什么不妥,就算是發(fā)現(xiàn)了寫著“縣衙”二字的匾額,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
打人還分場合嗎?在人家家門前揍,就更帶勁了。
只要看一眼他們腳下輕浮無力的架子,就知道真打起來,這群人恐怕還不如山里的猴子,和城門口的守衛(wèi)比起來,實在是上不了臺面。
衙役們紛紛抽刀,把單翊圍攏在圈中,承平盛世,他們這班人可是好久都沒有碰上配劍的“悍匪”了,由不得他們不重視。
沒見過“悍匪”的當然不止這些衙役,衙門附近的居民平日里最喜熱鬧,一有鳴冤鼓響起,那衙門門口真的是人頭攢動,甚至還催生出了專門販賣瓜子飲品的鳴冤鼓小販。
人越聚越多,把衙役們的包圍圈也逼得越來越小,但這些個衙役就只是轉悠著圈子,沒個敢出刀的。
“何事啊,在縣衙大門口喧鬧?”還在大堂里為征兵一事焦頭爛額的林縣令聞聲出來,就看見一班衙役圍著個年輕人轉悠。
干嘛呢?在門口耍猴戲??!林縣令氣得發(fā)抖,真想把這群只會吃干飯的廢物統(tǒng)統(tǒng)扔到黑水長城去,既解了兵役的問題,還省下了一大筆俸祿。大泉城衛(wèi)一般歸軍隊管轄,而官府中的衙役則一般是城中本地人,四平城內(nèi)富商多,家里沒出息的孩子就走走關系,全塞到了三班衙役里去了,林縣令早就對這支面上是衙門,實則是富商爪牙的隊伍不滿了。
原本身先士卒的班頭見有機可趁,慌忙撤了下來,向林縣令稟報:“大人,此人身配刀劍,并且拒捕,我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圍住。您可不知,此賊腳下功夫了得,擅長飛檐走壁,幾步就能逃得沒身影……”
班頭滔滔不絕,都是靠關系進來得人,怎么說人家就是班頭呢。
“那還廢什么話,抓起來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縣令眼睛一亮,正缺兵源呢,剛好罪囚充軍。
“對,抓起來,將他打入大牢!一定要好好訊問,私藏刀劍的悍匪說不定還有同黨,一定要徹查?!甭動嵹s來的王增謙恰逢時候,心里那叫一個樂啊,今天非把這小子給扒光了游街,以消落水之恨。
廢話忒多,衙役們擺得迷魂陣法還真有模有樣,單翊都快要被他們繞暈了,還打不打了!
扼手點腕的搶奪刀手法,單翊在山上練了不下百遍,靠得就是手腕的驟然發(fā)力,以及出其不意的速度。一把奪過面前衙役的佩刀,賞了他一個肘擊,再后撤一個橫掃,左邊的衙役便飛入了人群,聽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看上去殃及的池魚還不在少數(shù)。
右邊的衙役退無可退,無奈之下使起了瘋魔刀法,亂劈一氣。
嚇得周圍的人群紛紛后撤,包圍圈也默契地以兩人為圓心散開。
單翊倍感無趣,拿他們和山里的猴子比,實在是太貶低山里的猴哥了。他縱身而起,往幾個腦袋上一借力,便順利地跳出了包圍圈,正好落在還在和長輩們躬身打招呼的王增謙面前。
一眾官吏嚇得連連后退,唯有林縣令炯炯有神,真是官途亨通,以一敵百的猛士可不就在這里嗎?這時候已經(jīng)全然不顧自己的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