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還是再遇
金乾殿前。
眾人站成一條稍有弧度的線,還算整齊。
以昭乾為中心,右手邊那條線,按地位位站列,第一位就是皇后,依次是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
南乾左邊就有點不平衡。只有大皇子昭子旗一人,等昭子林和昭千璃來了擺列就是,昭子旗,昭子林再到昭千璃。
皇后張氏瞥了眼空著的位置,陰陽怪氣道:“怎么,昭千璃不來,昭子林也不來嗎?皇上對這對兄妹倆,還真是開恩。”
大公主昭錦顏一臉堪憂,繡眉微微一緊,雙手在手帕上擺弄:“這四妹平時鬧一鬧,耍耍性子也就算了,這北冥的人都快要到了,還不來成何體統(tǒng)?”
昭錦顏當(dāng)今皇后所生,與太子昭子旗一樣都是嫡系。
三公主昭沉香,母妃是柳貴妃,地位堪憂,而且長得挺……扭曲的。知道自己不受寵,存在感低,就喜歡跟在昭錦顏后面拍馬屁。
撅起那張厚嘴唇的嘴,露出有點齙牙的兩顆門牙,道:“就是呀,仗著自己受寵,也不能失了自家的禮儀,除了自己可真是都不放在眼里。”
二公主昭薇蕓,母妃也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為人和善賢淑,最為中立,只偶爾會偏向昭千璃這邊,只是昭千璃從不了解自己的三個姐姐。
她們?nèi)黄鹫驹谒媲埃瑏砟晁冀胁怀雒?,因為確實兩三年見不上一面。
昭薇蕓掩嘴說道:“聽說四妹近晌午才入的宮門,興許是沒休息好,也沒時間準(zhǔn)備,耽擱了。四妹身子不好,吹不得風(fēng),其實不來也說得過去,這要人沒到就……我多嘴了。”
昭薇蕓最后說完還看了看昭乾,昭乾沒有多說什么,自己慣著女兒有人不滿也得慣著,保持沉默比較好。
昭薇蕓的話語也起了作用。
當(dāng)年昭千璃大概六歲的時候,北冥也是派了使臣和兩位皇子來商議聯(lián)姻之事,昭千璃當(dāng)時也是站在風(fēng)中,站了不到半炷香,北冥的人一到便倒了。
此后南昭有什么大人物來訪,從沒讓昭千璃來迎過。
皇后張氏,張嫵儀向前走一步,小聲道:“皇上,要不臣妾吩咐下去,讓四公主先歇著,不用前來迎人,待晚上的宴席在前來?!?p> 昭乾沒有多余的話:“不用了,要是她愿意來就來吧,不愿意……就罷了?!?p> 張嫵儀點頭退了回來。
別國的人來了,所以妾室不合適來,皇后也想在這些狐媚子不在的時候多多討好皇上。
只可惜皇上獨寵昭千璃一人,后宮嬪妃,佳麗三千的,沒有一個人受寵,從前的寵妾昭乾也不記得幾個,就連皇后,也只是后宮里的傳說。
昭子旗聽二人的話,供了拱手腰稍微一彎:“父皇,四妹不來也就罷了,這子林也沒來,怕不是被四妹托著了?”
現(xiàn)在所有人都想盡法子給昭千璃找罪受。
畢竟南昭沒有儲君,不管是妃子還是皇子皇孫沒有一個比昭千璃受寵,她是這里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人了。
而且據(jù)說,昭乾早就把南昭情報網(wǎng)的令牌給昭千璃了,只是昭千璃不樂意,沒收,昭乾只好讓昭子林把令牌放到昭千璃那里去,當(dāng)個擺設(shè)。
南昭情報網(wǎng)的也算是南昭的命根,把命根交到昭千璃手里,意味著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朝廷上曾流出這樣的一句話:要是千璃公主想當(dāng)女君,朝上早沒有張氏說話的份了。
因為這句話,皇后張氏乃至自己的娘家在朝廷上都沒什么好臉色,大家只能加把勁在昭千璃改主意前讓昭乾也改主意。
昭乾瞑目,做了一次深呼吸,他怎能不知著幾人一人一句的意思。本國一直沒有儲君本來就有大臣、子民在閑言蜚語,當(dāng)然免不了各種明爭暗斗。
就是昭千璃常年在外游玩,常常以白紗掩面,見過她真容的人屈指可數(shù),又不能派人去謀殺她,所以她才能以昭千璃的身份活到現(xiàn)在。
昭乾不語,昭子旗低頭看著鞋尖,當(dāng)剛才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
北冥的人還沒到,昭千璃和昭子林來得還不算遲。
偷偷摸摸的進了隊立正站好就是了,昭乾回頭偷偷看了一眼,迎上昭千璃的目光立即做賊似的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把腰桿挺得筆直。
厚重的紅地毯踩在腳底軟綿綿的,一路從宮門穿過偌大的廣場,百來級臺階,鋪到了大殿之上。
敲鑼打鼓著,一路熱熱鬧鬧的景象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北冥來人從紅毯上踏過,走在最前面的身穿北冥宮服,正是此次聯(lián)姻的對象北冥太子北塵尉。
他乍看上去倒是個翩翩公子,但本質(zhì)是藏不好的,細(xì)細(xì)一看,不難發(fā)現(xiàn)眼角上的絲絲風(fēng)流。
同北塵尉走在隊伍前面的還有一個男子,沒穿宮服,比北塵尉落后一個肩膀。
想來就是二皇子北辰弦。
這么形容他呢……
白衣?lián)嵘?,藍紋點綴,少了純白的單調(diào)簡樸,更多了幾分清新脫俗,整體氣質(zhì)達了最高點。
北辰弦極其俊美,是俊中帶美的那種俊美。微風(fēng)牽起這他的嘴角,一抹笑意在唇邊若隱若現(xiàn)。
白衣凜凜,長發(fā)飄飄,/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煢煢孑立,遙不可及,走進了,就惹人深思,引人入勝。
一行人走上長階,在昭乾面前行禮拜見便和昭乾客套上了。
昭千璃虛倚著昭子林閉著眼就打算站著小憩片刻,而昭子林本比昭千璃高大半個頭,從北塵尉的角度來看,昭千璃被昭子林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好像就不在這里。
北塵尉一邊和昭乾寒暄著一邊用余光搜尋父親讓他找的人。
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四處巡視,本來還奇怪怎么沒有,許久才在昭子林身后隱隱看到小半個身影。
昭乾注意到了北塵尉尋找的目光,當(dāng)即喚回了他的神:“尉太子?”
北辰尉回頭過來,拱手,“南昭王見笑了?!?p> 昭乾就笑笑,沒說話。
北塵尉找的是昭千璃,雖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牽扯到昭千璃多半沒有好事發(fā)生。隨便找了個話題道:“尉太子遠(yuǎn)行而來,沒有派人到城門迎接實在不禮?!?p> 有遠(yuǎn)行的貴客拜訪,一定要在門前迎接,這是南昭的傳統(tǒng)。
北塵尉笑吟吟道:“沒有沒有,在下哪有這么大面子,南昭王在這等候多時已經(jīng)讓我感到慚愧?!?p> 昭乾連連點頭,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從一開始就注意到的北辰弦身上,“這位是……”
“南昭王這就忘了?”北塵尉露出驚詫的表情,解釋道,“當(dāng)年來南昭定下兩國婚事時,我這二弟也一起來了,算是半個見證人,這次也就一起來了?!?p> 北辰弦表示肯定地微微點頭揖禮道:“在下,北辰弦?!?p> 不怪別人不熟知,只是北冥早不想認(rèn)他這個二皇子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昭乾多看了北辰弦?guī)籽?,目光滿是贊許。
“北辰弦……是他?”
這個名字在某個人心里默念了一遍,兒時的回憶突然炸開,昭千璃訥訥地抬起頭看向他。
對于北辰弦,昭千璃在外以冥天這個身份玩耍的時候聽說過,他在北冥邊境的風(fēng)行城開了座茶莊,生意好,茶也不錯,她還帶回來給嘗昭子林過,連昭子林都贊不絕口。
雖然自己也喝過,但她不懂茶,喝不出什么。
也算和過北辰弦的茶吧,但她對北辰弦的印象只停留在兒時的匆匆一眼,甚至沒說上一句話。
她看著北辰弦,那俊俏的臉,勉強一點還是可以和自己媲美。
但是……
昭千璃看著北辰弦的那雙眸子——如墨水一樣黝黑,如圓月般明亮,皎潔……
一股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昭千璃攥了攥拳頭,收回目光將體內(nèi)牽動的九玄功強壓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感覺就像兩個仇人見面似的,肚子里窩著火。
等等……
昭千璃看著北辰弦微微瞇起眼,不知道是不是緣分,昨夜還真就有一個人冒犯到她了,只不過那個人臉上施了法,過目即忘,昭千璃也不知道他長什么樣。
但眼前這個人的身形,卻和昨夜那個白衣公子有六七分的相似,也難怪她又此反應(yīng),那白衣公子太欠揍了。
昭子林察覺到不對,回頭看向昭千璃遞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昭千璃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小聲道:“我想回去了?!?p> 昭子林也小聲道:“沒事,還有一會就可以回去了,你要是累了依著我點?!?p> 昭千璃斂了斂笑,再在抬頭看向北辰弦時,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著自己,不過他的目光相當(dāng)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出于禮貌,還對著自己頷首示禮。
昭千璃愣了一下,挪了一下腳步藏在昭子林身后。
北辰弦不明所以,如善從流地收回了目光。
昭乾道:“各位一路風(fēng)塵仆仆,我已備好住處今晚設(shè)宴,為爾等接風(fēng)洗塵?!?p> 迎完賓,昭千璃挽著昭子林匆匆離場,北辰弦跟著大部隊往反方向離去,忽起微風(fēng),中間似有看不見的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