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銀行出來時,蘇執(zhí)的手機響了。
是宋鳴。
“喂?”
接通后說話的人,卻是宋揚。
他的聲音還如以前一般稚嫩,大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宋揚開心極了:“執(zhí)姐姐,你什么時候回家???哥哥說只要我乖,你就會回來,可揚揚乖了這么久,還是沒有等到你?!?p> 她忍不住苦笑。
聲音艱澀極了:“揚……揚揚,姐姐現在忙著學習,沒有時間回家,等有空了,就帶你玩好不好?!?p> 耳邊是宋揚的歡呼聲。
他說:“看吧,我就知道執(zhí)姐姐會回來,她還說要帶我去玩?!?p> 語氣里,全是炫耀和驚喜。
顯然,他的話并不是說給她聽的。
那邊安靜了幾秒。
便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語氣小心翼翼,卻又滿懷牽掛。
他說:“小執(zhí)啊,你要是有時間,就回家看看吧,這幾天,揚揚一直哭著喊著要你哄他睡覺,你沒回來,他……他都幾夜沒睡個安穩(wěn)覺了。”
聲音酸澀又無助。
當初蘇執(zhí)走時,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桌上的一封信。
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句話。
我回家了,勿念——蘇執(zhí)。
也就是這樣簡單的幾句話,讓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痛哭流涕了大半天。
他恨自己的無助。
恨自己沒用。
連唯一的女兒,都養(yǎng)不起,連醫(yī)藥費,還得靠他們付清。
他記得他自殺被救時,蘇執(zhí)說過一句話。
她說:“媽媽死了,我只有你了,揚揚他們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死了,這個家才是真的跨了?!?p> 也是這個時候,他開始認真活著。
積極配合治療。
在第二年間,病情終于有所好轉。
可蘇執(zhí),卻走了。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句感謝,
她就走了。
蘇執(zhí)吸了吸鼻子,盡量讓眼眶的淚不要流出。
她清了清嗓子,才輕聲說:“好,我有時間就回去看看,謝謝你,爸。”
天知道那句爸,用了她多大的勇氣。
她從13歲初入宋家到如今的18歲,她從未叫過宋裴林一句爸爸。
那邊的男人愣住了。
眼眶的淚落下幾滴,卻又被他很快的擦去。
他笑得滿是皺紋的臉縮成一團。
欣慰的說:“好,好,多回家看看,我的好女兒,好女兒?!?p> 蘇執(zhí)沒有說話。
那邊也安靜了一陣。
才傳來一個年輕干脆的聲音。
那人問:“你過得好嗎?”
一個人在陌生的房子里,住的好嗎?
蘇執(zhí)佯裝灑脫的回答他:“過得很好,還是一中的年級第一,有時間就做做兼職,打打零工,生活也還過得去?!?p> 宋鳴停了一陣。
半餉,才啞聲道:“累了就回家,我們都在等你?!?p> 其實他想說,外面風很大,要記得歸家。
我在一直守著你,不會孤獨不要害怕。
可那些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始終記得第一次見蘇執(zhí)的場景。
小小的他緊張極了,以為爸爸重婚,就不再要他。
所以對蘇執(zhí)母女,真的算不上好。
加之宋揚年齡小,他心中的危機感更強了。
以至于后來,蘇執(zhí)對他笑的溫柔,他卻覺得這個女孩可惡的緊,搶了他的爸爸,連弟弟也喜歡黏她。
直到升上初中,本就好看的蘇執(zhí)出落得越發(fā)亭亭玉立了。
別人總會對他開玩笑。
“喲,你家小妹這么漂亮,得找個什么樣的男朋友啊。”
蘇執(zhí)該找什么樣的男朋友?
那時的他,覺得全世界都配不上蘇執(zhí)。
有什么好找男朋友的。
一直呆在家里就好。
他會努力賺錢,養(yǎng)家。
然后對蘇執(zhí)很好。
這種想法一直延續(xù)到他高一。
那年的蘇執(zhí)才15歲,上初三,也是個大姑娘了。
每次他給她檢查作業(yè)時,都會發(fā)現很多情書。
有簡單的幾個字,比如我喜歡你。
也是長篇大論的情話,看得讓人臉紅。
他趁蘇執(zhí)不注意,全部收走了。
大約是壓根就不在意這些,他拿走了十幾封情書,蘇執(zhí)連問都沒有問過他。
他心中暗喜。
蘇執(zhí)不喜歡這些臭小子。
卻又隱隱擔心。
要有多優(yōu)秀,才能配不上蘇執(zhí)?
也是這個時候,他原先建立的信心,徹底崩塌了。
別人是她的追求者,而他只是她的哥哥。
一個連追求資格都沒有的人。
所以他害怕了。
開始慢慢疏遠蘇執(zhí)了。
就連她來一中就學,放學回家他都沒有邀過她一次。
直到一天放學,他看到了一個男生跟她一起回家。
少年看她時的眼神,是他從來不敢外露在世人面前的。
仿佛他只要那樣看她一眼,都是罪過。
少年看蘇執(zhí)的眼神,像看絕世珍品,說起話來,眼里的喜悅像是要偷跑出來一樣。
所以他害怕了。
他去勸蘇執(zhí),讓她不要早戀。
到底是宋裴林不喜歡,還是他不愿意。
他不敢說。
那個少年他認識。
學校年級排名最靠后的重點差生,被B市眾多高校連合拒收。
這種人有多壞?
肯定壞到了極致。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
輕而易舉的得到了蘇執(zhí)的心。
把他藏了幾年的秘密,云淡風輕的說出來了。
他不能理解。
也不敢再去問蘇執(zhí)。
他怕他一問,就忍不住告訴她。
我也喜歡了你好多年,你怎么就看不到我?
也是那時候,他始終在心里唾棄顧隨。
一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
直到校花莫輕柃被打到毀容。
他才驚訝那個少年的深情。
那個少年,硬生生將女孩子之間的私人恩怨,扯成了他看別人不爽,就想打。
世間有很多被誤解的事。
一是有人不聽解釋。
二是有人不肯解釋。
顧隨是第二種。
他寧愿放棄整片天空,也要護住他的蘇執(zhí)。
在他眼里。
蘇執(zhí)是信仰。
是光明。
那天在主席臺上,少年的那句別害怕,讓他心涼,自嘆不如了好久。
顧隨可以給蘇執(zhí)最好的愛情。
他給不了。
他只是她的哥哥。
一個以愛為名,貫以深情的哥哥。
所以,他不再阻止她和顧隨在一起了。
若是一定要找一個人陪伴蘇執(zhí)一輩子。
他心里的選擇,只會是顧隨一人。
那個用全身心,去投入她的生活,費盡千辛萬苦,帶給她歡樂的——不良少年。
也是那個時候,他絕口不提當年的瘋狂,也不再想起,自己,也曾喜歡過這個優(yōu)秀的女孩。
她像天使,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