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只對顧管心好

　　　　“喂，管心心，你快醒醒，管心，你倒是醒醒呀，你別嚇我，你千萬別嚇我！”

　　——是陸有息聒噪的聲音。

　　“心跳?！?p>　　“血壓?！?p>　　吱咯——吱咯——急救床跟地面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管心，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出事?！?p>　　“病人家屬請冷靜一點，我們要進急診室了?！?p>　　救護車的聲音，人群跑動的聲音，醫(yī)生的聲音，急救床輪子滾動的聲音，奔跑的腳步聲，還有陸有息那哭喪一樣的聲音……

　　管心迷迷糊糊地能聽見所有的聲音，但是又覺得這些聲音里自己好遠好遠，這個場景這些聲音為什么覺得有些熟悉呢。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為什么不說話，醫(yī)生叔叔，你們要把我爸爸帶到哪里去？”

　　管心被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吸引住了，朝著哭聲望去，一片白茫茫的盡頭，像光芒一樣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等到能看清楚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穿著公主裙，扎著兩只小辮的小女孩跟在急診室推床的后邊，跟著一群奔跑的白大褂醫(yī)生往一個方向跑去，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人要被送進急診室里了。

　　小女孩哭得眼淚鼻涕胡了一臉，醫(yī)生們沒有理會她，無助的女孩只好抱著了旁邊一個女人的大腿大聲哭喊：“媽媽，媽媽，爸爸，怎么了，為什么爸爸不說話，那群叔叔要把爸爸帶到什么地方去？”

　　“心心！”

　　那個女人用力地抱住那個小女孩，同樣泣不成聲。

　　心心?。抗苄男睦镆惑@，那是她嗎？管心走過去，靠近她們，她們似乎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一樣，自顧自地繼續(xù)在一旁哭泣著。

　　管心想看清楚這對母女的長相，可是剛一蹲下來，就有人叫她。

　　“管心，快醒醒，管心，心心？”

　　這個聲音，好溫暖好熟悉，是顧莫的，管心轉(zhuǎn)頭一看，卻是什么都看不見。

　　“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為什么看不到你?！?p>　　良久都沒有顧莫回應她的聲音，管心的心一點點一點點地墜落下去，等到她回過頭來再去看剛才那對母女的時候，卻是早已經(jīng)沒了蹤影。

　　只留下一個逆光得讓人睜不開眼的急癥室大門在等著自己，紅彤彤的“急診”兩個字像是嗜血的眼睛，它在盯著自己。

　　管心站在門口，不知道要不要進去，她有預感，進去后，她會看到剛才那個被推進急診室的男人。那個人，會是她的爸爸嗎？她的爸爸，到底是誰？

　　她一步一步地向著大門走去，卻在推開大門的瞬間，看見了顧莫。

　　顧莫接到管心車禍消息的時候剛好到家，一進門就看見了顧父顧母一臉丟了魂的表情。

　　“爸媽，怎么了？”

　　“顧莫，兒子，兒子啊，心心，心心，出事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

　　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因為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顧莫頓時間覺得腦袋一陣空白，短暫的幾秒里竟然就這么楞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反應，還是顧父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醫(yī)院?！?p>　　陸有息在急診室門口等了很久，時而不停地踱步，時而望向急癥室的大門，如果管心出了什么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這位先生，你的手臂和大腿也受了傷，趕緊去處理一下吧，不然傷口很容易感染的。”護士不知道是因為看陸有息長得好看還是出于醫(yī)者父母心，實在忍不住上前提醒道。

　　陸有息擺了擺手拒絕：“謝謝，我沒事?！?p>　　顧莫和顧氏夫婦到的是時候剛好就看到這一幕，剛才顧莫一路上在心里準備好大罵陸有息的話卻一時間說不出來。因為他更責怪自己，昨晚他就應該自己堅持送管心回去的，為什么要把她交到別的男人手上！

　　看到顧家的人來了，陸有息連忙上前，“撲通”一聲跪下。

　　“有息，你這是干什么?！鳖櫮钢鴮嵄粐樍艘惶B忙扶他起來：“這是意外，又不是你故意的?？炱饋砜炱饋??！?p>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們，是管心，你等她醒了自己跟她說吧?！鳖櫮_口，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還有，如果你想有命親自跟管心道歉的話，最好還是去處理下傷口?！?p>　　經(jīng)過陸有息，顧莫徑直走到急癥室門口，剛好一個護士從里邊出來：“哪位是病人家屬，病人需要輸血。”

　　“我們，我們?！鳖櫴戏驄D連忙上前。

　　顧氏一家被帶過去抽血檢驗，陸有息見他們?nèi)チ诉@么久還沒有回來，便找了過去。

　　“你們?nèi)缓筒∪说难疾黄ヅ洌銈冋娴氖遣∪说募覍賳?？”小護士突然對這三位起了疑心，顧氏夫婦和顧莫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是，里邊的人是我未婚妻。”

　　顧莫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但是緊急情況，隨便編個小慌也無傷大雅，于是顧氏夫婦便不再做聲，只聽見顧莫繼續(xù)問道：“所以說，我未婚妻到底需要什么血型，你們趕緊匹配?！?p>　　“病人是RH陰性血，我們這邊的血庫告急，所以才會找你們家屬的，沒想到你們不是她的直系血親，那能立刻聯(lián)系到跟病人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屬嗎？”

　　顧氏夫婦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說，幸好顧莫的應急能力還不錯：“我未婚妻的家人前段時間剛好出國了，現(xiàn)在都不在國內(nèi)，需要RH陰性血是吧?！?p>　　小護士點點頭還一臉懵逼，只見顧莫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劉特助，幫我去燕城各大醫(yī)院的血庫調(diào)RH陰性血，順便問一下有沒有人是這個血型的，趕緊來市立醫(yī)院，必有重謝?！?p>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聽老板這著急的樣子該是很著急的情況，劉特助放下手里的夜宵，趕緊干活去了。

　　當晚的市立醫(yī)院莫名奇妙調(diào)了許多RH陰性血進來，小護士們都搞不清楚狀況，而且竟然看見院長都出來接見了病人家屬，都在紛紛議論大概又是哪個重要病人。

　　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啊。

　　好在不一會兒，相對應的血庫里的血順利到位，再加上院長的特別吩咐，和主刀醫(yī)生以及護士們格外的細心協(xié)力，管心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當護士出來告訴他們病人脫離生命危險的時候，顧莫緊繃的神經(jīng)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還坐在急診室外面的父母，很是心疼。

　　“爸媽，已經(jīng)很晚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在病房等管心醒來?！?p>　　顧氏夫婦對望了一眼。

　　顧莫見他們猶豫繼續(xù)勸說道：“媽，爸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你先陪他回去休息，要是爸再病倒了就不好了?！?p>　　因為說到了顧母的軟肋，夫婦兩人只好點了點頭先行離開，留下顧莫和陸有息坐在管心的病床兩旁。

　　顧莫看了眼依舊一身狼狽的陸有息，好在他已經(jīng)做了傷口的處理，手臂上和腿上都包了綁帶和紗布，“陸有息，你還有傷，也先回去吧，這里有我看著就好?！?p>　　陸有息搖搖頭：“發(fā)生車禍的時候，是管心護住了我，要不是她，現(xiàn)在躺在這里的人就是我，從今天起，我這條命都是她的。我不會走的。”

　　顧莫嘆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么。

　　管心早上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陸有息正趴在她的床邊，渾身污泥血漬，一宿沒休息梳洗的樣子，艱難地環(huán)顧四周，（‵′）靠！她怎么又來醫(yī)院了。

　　“管心心，你醒啦！”感受到床上有動靜的陸有息一下子就醒了，看到管心蘇醒，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了。

　　“你這么一身臟兮兮的也不知道洗漱一下。”

　　“管心心，我對不起你，我昨天晚上不應該去接你的，不然你也不會跟著我出車禍了?！?p>　　陸有息實在是太責怪自己了。

　　管心輕輕拍了拍陸有息臟臟的爪子：“要不是我跟著你，躺在這里的人就是你了，要是你出事了，你媽媽怎么辦？”

　　“管心心！”

　　“行了，我又沒死，你哭什么喪呀?！惫苄男χ参克骸安贿^你看豪車就是豪車，被撞了以后，我們都還沒死?！?p>　　“你還有心情說笑，真的是要被你嚇死了，顧管心！”陸有息淚里含笑，但是能讓他這么狼狽和不安的，這世上也沒多少，顧管心算一個。

　　“我回去就把那騷粉給扔了，居然讓我們的管心心受傷，罪無可恕?！?p>　　哈哈哈哈哈，雖然幼稚，但是管心還是成功地被逗笑了。

　　“對了，和我們撞車的人怎么樣了？”

　　“好像是酒駕，現(xiàn)在也還在醫(yī)院躺著昏迷不醒呢?！?p>　　管心點點頭，沒事就好。

　　“什么叫沒事就好？”顧莫提著早餐進來。

　　“你怎么還告訴我哥了。”管心給了陸有息一記眼神殺，這點小事，我們自己可以解決的啊，興師動眾干什么！

　　“你還不準備告訴我了？”顧莫不高興，難得臉上沒有和善的氣息：“這么大的事情你還真準備自己扛過去？”

　　“那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嗎，不想讓你們擔心。爸媽不知道吧?！?p>　　管心投過去一個虛心求問的小眼神。

　　“他們吃過早飯就來看你。”顧莫放下早餐，不是很友好的語氣：“陸有息，這里是你的早餐，吃過了就趕緊回去吧?！?p>　　“喂，我說顧莫，你怎么老趕我走呀?！?p>　　“我擔心你又把管心帶坑里，你太危險，不適合在管心身邊待著。”

　　“哎，我說，以前都是好好地，就是昨晚上是意外，純屬意外好嘛?！?p>　　“你們別吵了，真是的?！惫苄挠X得雖然被朋友親人包圍的感覺很幸福，但這兩個人分明就是有敵意，實在不適合把他們放在一個空間里邊。

　　她望向陸有息：“喂，要是對我愧疚的話，就好好照顧好自己，然后給我做牛做馬。所以，現(xiàn)在，now，洗漱，早飯，然后滾回家休息，別讓伯母擔心?！?p>　　然后又看向顧莫，“哥，你也回去上班吧，公司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處理呢，只是我現(xiàn)在加班不成反倒要請假了?！?p>　　聲音明顯溫柔很多嘛，顧管心，你這是區(qū)別對待！陸有息氣呼呼地拿著早餐出去，留下一個自認為很帥的背影：“我晚點再來看你。”

　　“沒事，我今天留在這里辦公，等會兒劉特助就會把東西送過來，你先吃早飯吧?！鳖櫮苯雍雎杂字傻年懹邢ⅰ?p>　　“哥，你干嘛要對我這么好呢？”

　　“因為你是我妹妹呀?！?p>　　“那要是我不是你妹妹呢？”顧莫沒有回答，管心不死心，又繼續(xù)追問：“你還會對我這么好嗎？”

　　“想什么呢？我就對顧管心好?！鳖櫮粗话艘蝗啿嫉墓苄牡念^，實在是心疼，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不讓她胡思亂想。

　　管心的心情卻沒有像是表面上那么輕松，一場車禍，她總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想起什么，那個女人的樣子，模模糊糊的，在她腦袋里邊揮之不去。

　　你到底是誰？你是我的媽媽嗎？你為什么要離開我？你現(xiàn)在在哪兒？

　　管心心事重重地吃下了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