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把它給我干嘛呀,我不需要耶?!?p> 小姑娘偏頭一笑,露出一排整整齊齊的小白牙,純良又無害。眼睛里閃爍的點點星光,既狡黠又可愛。
然后在他的注視下,小姑娘抱著罐子一溜煙地跑了,突然,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過頭來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大哥哥,你長得很好看哦,尤其是你的眼睛,像萬千星辰一樣浩瀚,等你什么時候愿意把臉上的東西洗掉了,記得一定要給我看看你的樣子,說不定,我會對你一見鐘情呢!”
不知道小姑娘當時是抱有怎樣的態(tài)度說的這番話,只是聽到這話的他,突然有些僵硬地愣在了的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她小小的身影躥進草叢里,直至消失不見……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見到小姑娘,為此,他還以為小姑娘是偷跑出來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遭到了這群人的毒手了。
直到對他而言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夜里,他終于見到了讓他牽掛的小姑娘——
小姑娘和之前一樣,看上去并沒有被欺負的模樣,頓時,他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慢騰騰的走到一個人坐在墻角邊的小姑娘身邊,伸手輕輕戳了戳小姑娘的手臂,見對方有了動靜,立馬就縮了回來。
從膝蓋處抬起頭來,繼續(xù)抱著雙手,小姑娘借著微弱的燈光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你呀,啞巴大哥哥?!?p> 小姑娘露出一抹大大的笑意,狠狠地揉了揉眼睛,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小姑娘眼圈紅紅的,軟糯的聲音里也帶上了很重的鼻腔。
“……”
剛想開口,才突然想起來自己來這的目的,若是他開口……萬一暴露了……
將滿口的關(guān)懷盡數(shù)咽下,猶豫半晌,他才遲疑地拉過女孩的手,攤開她的手心,輕輕寫著:
‘你怎么了?’
小姑娘緩慢地抬頭看向了天上圓圓的月亮,兒時眼里的情緒輕易地流露出來。
心里一緊,握著小姑娘的手也緊了些,扯了扯她的衣袖,拉回她的注意力,又寫到:
‘你想家了嗎?’
小姑娘重重的點了點頭,鼻子一酸,晶瑩的淚水再次布滿了她的眼眶。
‘你別哭?!?p> 手忙腳亂地伸手替女孩擦去臉上拼命掉下來的淚珠,安撫意味極濃地拍了拍女孩的背部。
“大哥哥,你想家嗎?”
小姑娘抽抽搭搭的,仰著頭甕聲甕氣地開口。
拍著小姑娘背部的手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拉過小姑娘的手,在上面輕輕寫到:
‘想,可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
“沒有家?”
小姑娘疑惑地看向他,或許在小姑娘的認知里,還沒有出現(xiàn)過‘沒有家’這種概念。
“大哥哥的親人是不在大哥哥身邊嗎?母親和卿兒說過,有親人在的地方就是家,現(xiàn)在大哥哥和卿兒一樣,都被困在了這里,離開了親人,但是,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們的!”
小姑娘似乎有些心疼地抱了抱他,低聲安慰著。
‘那你剛剛為什么還哭?不是相信他們的嗎?’
“我……”小姑娘縮回雙手,緊緊捏著?!斑@一次,過了好久,他們都還沒有找到我……”
小姑娘語氣又低了下去,顯然是難受了。
‘怕么?’
小姑娘感受著手心里的字,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一開始有些怕,后來次數(shù)多了,習(xí)慣了就不怕了。”
次數(shù)多了,習(xí)慣了就不怕了……
心疼地抱著弱弱小小的女孩,誰又能想到,這種話竟然會從一個最多不過七歲的小姑娘口中說出來?
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小姑娘再次伸手想要揉去眼里泛濫的淚珠,可肥嘟嘟的小手才抬起來,就被一旁的少年制止住了。
帶著憐惜又生疏地替小姑娘擦去淚水,隨后在她手上寫到:
‘既然能出來,為什么不逃走?’
小姑娘將頭低得很低,指頭在地上毫無規(guī)律的畫著小圈圈。
“反正有人會來找我的,不用我費力。”
本該斥責(zé)小姑娘不思進取的心態(tài),可看到地上那被失落籠罩住的一小團時,心里又泛起不忍。
那一刻,他竟然莫名地……因為她的不想逃……還隱隱有一絲竊喜……
“殤大哥?”
安無卿顯然也回憶到了兩人最初相遇時的情景,嘴角淡淡的勾著一抹笑意。
那時啊,父親遲遲不來接她,嘴上說著不擔(dān)心不在意,可心里卻還是有些害怕的。
可是這份害怕,卻被那個只能用寫字來和她交流、每夜都會陪著自己度過黑暗、耐心地聽著自己前言不搭后語的胡話的‘啞巴’大哥哥漸漸撫平了。
若是那時在東庭,她的母親沒有出事,她的父親沒有來救她,她想,她可能會一直賴在這個不算太過熟識的大哥哥身邊,汲取他身上獨有的溫暖……
被眼前的人兒喚回了思緒,殤策動了動自己蹲麻的腳,在安無卿的虛扶下坐在了茶桌旁。
“所以阿卿現(xiàn)在歸順右司馬,是因為他當年對你的救命之恩?”
殤策記得,那幾天,他和小姑娘度過了相當安穩(wěn)和諧的一段時間,可是后來,一直按兵不動的東庭里的人卻突然將小姑娘帶了出去,等到小姑娘回來時,卻如同失了魂一般,言行舉止和一具行尸走肉無異。
昔日里靈動充滿希望和生機的眸子,那時竟是安靜得可怕……
后來,東庭日益戒備森嚴,小姑娘所在的屋子更是被人重兵把守,讓他尋不到半點機會接近。
再后來,右司馬安輔城大動干戈,帶著精兵血洗了東庭,徹底將東庭的勢力連根拔起,解救了無數(shù)在東庭里的受害者。
想來也是那時候,小姑娘被安輔城所救,所以懷了報恩的心思,才決定替安輔城來這邊塞做內(nèi)應(yīng)的吧。
“救命之恩?”
腦子立即反應(yīng)過來殤策所說的救命之恩是什么事,想到那些恐怖的情景,安無卿眼底就沉淀著濃濃的傷痛。
那年親眼目睹發(fā)生在母親身上的事似乎又被翻了出來,緊接著,便是前世她至親之人身首異處,血流滿地的情景,腦海中的情景不斷交替著,讓安無卿幾乎頭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