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臘月十三,在夜晚子時,村中的村民都已經(jīng)上炕休息睡著了。
山上風聲大振,呼嘯聲響遍山野,天空閃過一片紫色光亮,接著轟鳴聲響徹天地。
剛剛入睡的村民被驚醒,但是大半夜的也無人愿意出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就又接著閉眼睡了。
在村東頭的土地廟中,躺著一個衣著單薄破爛的老乞丐,嘴里嘟囔著:“冬雷震震,夏雨雪,必有妖孽出世?。 ?p> 他搖了搖頭,蜷縮了一下他瘦弱的身體,突然他的身體一陣顫抖,睜大眼睛迸發(fā)出兩道紫光,接著顫抖了一會兒,閉眼不再動彈,仿佛從來沒有動過一樣。
而在村北的一間窯洞中此時卻傳出一聲痛呼“啊,頭好疼?。∥乙呀?jīng)死了嗎?”王凡忍著頭痛迷茫地問了一句。
“你還知道疼,死了也活該,你知道媽有多擔心嗎!???”耳邊傳來一句有些沙啞的責罵聲,有欣喜、激動、輕松,又有一絲惱怒。
王凡有些茫然地睜開了那像大熊貓一樣黑紫色的雙眼,目光所及有些昏暗,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他沒有母親,一歲就被送入了孤兒院,并不知道他媽是張什么樣子,更沒聽過她的聲音。
眼前是一位面容滄桑但又十分慈祥的婦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婦人用憐愛的目光注視著他,那雙鳳眼略顯紅腫,顯然哭了很長時間,眼中滿是關愛。
感受著那關愛的目光王凡心中流過一絲暖流,讓從小是孤兒的他不知不覺放下了防備。
但又不知說些什么,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不遠處有一盞煤油燈,發(fā)出昏黃色的光亮,使黑暗的房間有了一絲光亮。
那婦人關心地問道:“凡兒,還疼嗎?媽再給你剝兩個雞蛋,敷一敷。”
王凡愣了一下,哦了一聲,才注意到那婦人手里拿著兩個有些變青的雞蛋,婦人拿著那兩個雞蛋向昏暗處走去。
那雙拿著雞蛋的手是那樣的粗糙,像松樹皮一樣,他突然覺得心好酸,感覺非常難受,雙眼隱有波光閃現(xiàn)。
感覺身體有些麻木的王凡想動一下,抬了一下手,一陣刺痛傳來,他啊的叫了一聲,就趕緊閉上嘴巴,咬緊牙忍著疼痛不再發(fā)聲。
這時那婦人已經(jīng)拿著兩個熱氣騰騰的雞蛋走了過來,麻利的剝了雞蛋殼,柔聲說道:“凡兒,把眼睛閉上?!?p> 王凡又哦了一聲,閉上了雙眼,他心里想:那倆雞蛋還冒著熱氣呢,燙壞了我的雙眼可怎么辦?
但是想象中的炙熱并沒有出現(xiàn),卻有一陣溫熱的感覺傳來,非常舒服,減輕了頭疼的感覺,王凡感覺大腦有些眩暈,過了一會兒他就昏迷了過去,睡著了。
第二天,王凡被一陣喊聲叫醒,“凡兒,醒醒,喝點稀粥。”昨天那柔和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王凡想:我不是在做夢吧?啊!頭好疼,應該不是夢,可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總感覺心中失去了什么。
睜開那依舊有些黑紫的雙眼,王凡又看到那婦人慈祥的面龐,婦人笑了笑,露出了口中那有些銹色的牙齒,感覺很突兀,但是那笑容看上去依舊很美,那是發(fā)自內心的高興。
看著那慈祥的笑容王凡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哦了一聲,準備起身,但是一陣劇痛從雙手上傳來,他嘶的叫了一聲沒有坐起來。
那婦人柔聲說道:“凡兒,你就趴著,媽喂你喝?!?p> 王凡只能又哦了一聲作為應答,忍著痛翻了個身趴在被窩里,這才注意到那婦人手里端著一個瓷碗,碗里有蛋黃色的清湯,碗底有些許小米,那婦人左手把碗端到他嘴邊,右手拿著一個斷了把的瓷勺,將米湯送到他嘴邊。
看著眼前的瓷勺,王凡有些無奈地張開了那變得有些腫了的嘴,將那米湯喝了,只覺味道很是怪異,米湯味很淡且含有一股土腥味,還有一絲堿味,但是并不是感覺特別難受,看著那婦人有些殷切的目光,他覺的心暖暖的,一口將那有些怪的米湯咽了下去。
接著在那婦人慈愛的目光下,王凡一口接一口地將那婦人送到嘴邊的米湯喝光,喝完米湯他感覺胃舒服多了。
那婦人心滿意足地笑著拿著空碗離開了他的視線,王凡這才有機會好好看看四周,忍著痛轉了轉腦袋。
環(huán)顧四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灰色的土墻,接著是南面的黑色窗戶,木質的窗戶上糊著有些泛黃的窗紙,陽光透過窗紙照亮了房間,不再顯得昏暗,但是也不是很亮,朦朦朧朧的,還好可以看得清事物。
仰起頭王凡看到頭頂上是灰色的拱形的窯頂,然后低頭又看見黑色的地上有一張方形的小凳。
那婦人又端著瓷碗從東面的小門走了進來,隨手把門關上,那是一扇墨綠色的小木門,阻擋著外面的寒風,雖然只是一扇小門,但是關上后,王凡就感覺頭上的涼意消失了。
然后王凡稍微抬頭,看見那婦人正坐在方形小凳上慢慢喝著稀粥,可是那碗里一顆米也沒有,但是那婦人似覺得很香。
王凡看著心里又有一種發(fā)酸的感覺,特別難受,他不知道為什么,但似乎他本應該知道的。
心里有些堵得慌的王凡默默地看著那慈祥和藹的婦人不知道該說什么,心中想著:難道要說我不是你兒子嗎,可實在不忍讓那婦人傷心,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難道我就這樣默默地呆下去嗎,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王凡想要回想起昏迷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是一想腦袋就傳來一陣陣大腦要被撕裂的感覺,他不能再去想,咬著牙,忍著痛。
這時那婦人已經(jīng)將稀粥喝完了,站起身來,慈愛地看著他,柔聲說道:“凡兒,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我去收拾一下院子,你再睡一會兒吧?!闭f完,那婦人轉身嘆了一口氣,拉開小門走了出去,又將那小門關上。
有些無奈的王凡呆呆地趴在被窩里,又不敢想昏迷前的事,就仔細瞅了瞅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頭朝北腳朝南的躺在一鋪石炕上,炕沿是有些發(fā)光的山石,自己裹著看起來比較干凈的花布被子,上面繡著一朵大紅花,感覺挺暖和的。
旁邊還有一床比較老舊的褥子,軍綠色的,但已經(jīng)有些發(fā)灰,被子已經(jīng)疊起來了,也是有些發(fā)灰的軍綠色,但卻是豆腐塊狀的,絕對的軍隊標準。
看到那豆腐塊狀的被子,王凡突然想起自己剛上大學時,軍訓也學過疊這樣的被子,他還想多想時腦子就又開始疼了,他只能無奈作罷。
無能為力的王凡只好繼續(xù)呆呆地趴在炕上,感覺被窩里熱乎乎的,尤其腳感覺特別暖和,一陣陣熱流從石炕傳到腳上,熱量又從腳傳遍全身,整個身體暖烘烘的。
突然腦袋涌入許多記憶,然后他就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王凡感覺被人推了一下,接著被一陣聲音叫醒。
“凡兒醒醒,王樂過來看你了?!蹦锹曇暨€是那么柔和。
可王凡有一點迷糊,根本沒聽清那婦人的話。
“王凡,你醒來就好了,你也別難過了,好好養(yǎng)傷,咱們斗不過李霸他們的,這事咱們就別管了?!币粋€溫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聽到聲音王凡抬起頭,眼神迷茫中,看到一個五官端正、國字臉的少年正站在炕沿邊看著他,大約十三四歲左右的樣子,他一臉愧疚之色,眼中滿是關切之色。
王凡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王樂看他這樣子,感覺非常難過,心里更加愧疚,王樂說道:“我去王醫(yī)生那兒要了個治傷的藥方,我去山上采些藥回來,熬成熱湯,讓你媽給你敷上三天,你就可以好得差不多了?!?p> 王凡又哦了一聲,那婦人說道:“王樂,不要去了,剛下了雪,山路也被雪封了,山上還可能有狼出沒,太危險了,讓王凡多養(yǎng)幾天也就好了。”
王樂內疚的說道:“都怪我太懦弱,我沒攔住李霸他們,也不敢打李霸他們,讓王凡一個人挨打差點沒了命,嬸子您就別說了,要是您不讓去,我一輩子都會難受的,再說上山的路我熟,傍晚前一定會回來的。”
看看王樂眼中堅定的神情那婦人無奈說道:“那好吧,一定要注意安全,早些回來?!?p> 王樂說道:“我會注意的,王凡你休息吧,回來再看你。”說完王樂轉身拉開小門出去了。
那婦人也跟著出去,送王樂離開,王凡依舊呆呆地趴在被窩里,不知想著什么,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那婦人就回來了,看到王凡依舊呆呆地趴在那,她就感覺雙眼有些發(fā)酸,用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問道:“兒啊,頭還疼嗎?”
王凡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婦人,有些哽咽的輕聲說道:“媽,我沒事,您放心吧,我壯的很?!?p> 那婦人傷心道:“你啊,就不讓我省心,你說我一個人把你拉扯這么大,我容易嗎?你是要出了事,我可咋活呀!”
王凡看著那婦人感覺雙眼發(fā)紅,鼻子發(fā)酸,激動的說道:“媽啊……”
看了看有些可憐的王凡,那婦人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不說了,你啊,你也別想趙秀娥的事了,你管不了的……哎,我不說了?!?p> 看著王凡十分難受的樣子,那婦人就停止了繼續(xù)念叨,去外間拿著一個柳條編的小簸箕進來,脫了鞋,上了炕,坐在炕的另一邊上開始忙碌。
那婦人從簸箕中拿出一個腳板狀的東西,又拿出一些針和線開始忙碌。
稍微清醒一點的王凡抬頭看了一會兒那忙碌的婦人,知道她在納鞋底,王凡轉頭看向窗子,窗子都用紙糊著,看不到外面,卻發(fā)現(xiàn)中間有一個格窗戶應該可以打開,于是王凡忍著痛做了起來,靠在土墻上。
那婦人看他坐了起來,關心地說道:“你躺著吧,起來干甚?”
王凡說道:“媽,能把中間那個小窗子支起來嗎?”
那婦人苦笑道:“這大冷天的,支起窗子熱氣都走了,支起來干啥,你就躺著養(yǎng)傷吧?!?p> 王凡哦一聲,無奈地又躺了下來,看著灰色的拱形的窯頂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