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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寫一個男人,就是和我們都是鄰居的男人,一個讓人傷感的人!
他的名字叫“花兒”,家鄉(xiāng)人說花兒這個詞的時候重音在“兒”上,“兒”字一重就全然把花字的柔媚掃蕩地干干凈凈。所以“花兒”在老家是一個地道的男人名字。
花兒個子很高,有一米八幾,儀表堂堂,頗具齊魯大漢的風(fēng)韻,十足的大老爺們相。他曾是我幼時可親的鄰居大哥,后來卻成了人人口中的“神經(jīng)”。
還清楚地記得花兒結(jié)婚時的情景,那時侯空氣中都是鞭炮爆炸后的硫磺氣息,深呼吸一下,氣管里會被那濃濃的喜慶味灼得火燒火燎。那時我還是一個小小的丫頭片子,對一切事物都很好奇,特別是新娘子,她穿什么樣的紅衣服,她好不好看,她戴沒戴頭花……更別說鬧洞房時新娘子灑下得那一大把花花綠綠的喜糖,吃完糖后剝下的糖紙足可以讓我在幾個月內(nèi)把文具盒打扮得漂漂亮亮。
新娘子身上穿著壓金絲線的紅棉襖、紅皮鞋、紅襪,彎彎的柳葉眉下有一雙水水的大眼睛,眼皮是雙的,嘴角仿佛一直在笑,在盤起的頭發(fā)上果真別著一朵紅色絨花,她的形象滿足了我的眼睛所有的要求。我托著腮,瞪大了雙眼傻傻地看著她,幻想著將來的一天自己也是這樣子。
我和小伙伴們遲遲不肯離去,圍著新娘子拍著手不停地唱著歌謠“新媳婦新、新九新,舊媳婦舊、穿著破鞋露著肉!”翻來復(fù)去地唱,新娘子一點也不惱,羞澀地笑著。
花兒婚后的生活,起初就像是他名字一樣,怒放著。三年內(nèi)兩個美麗的花朵相繼出生,人人都夸他是個被“鮮花纏繞的男人”。
花兒在縣里的一個汽配廠上班,初時廠子的效益還可以。應(yīng)付一家四口人的生計,他的收入不多不少,剛好。
后來廠子由于效益不好,倒閉了。這成了命運扇向花兒的一記耳光,這記耳光扇得花兒蒙天頓地,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干啥。他百無聊賴地每天上街逛,期待著能從中發(fā)現(xiàn)點商機或工作機會。逛著逛著,“逛”到了一個牌桌前,兩腿就邁不動了步,不打個天昏地暗他絕不會鳴金收兵。時間稍一長,口袋干癟了,自然就沒有人和他打牌,可是這個該死的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豈是輕易能改掉的?花兒每天早上一放碗就走,日落后方回。晃著他那大大的腦袋,踱著不知從哪學(xué)來的方步,成了一個有名的逛鬼。
逛來春華、逛去嚴(yán)冬,逛鬼生活得愜意悠閑,逛鬼的媳婦可就遭了殃。在生活的重壓下,她不得已,輾轉(zhuǎn)各處打零工,用自己那嫩生生的手掙點生活費。為此,花兒媳婦很快卸去了杏臉桃腮的妝容,變得滄桑滿臉,華發(fā)早生。
也許無能的人脾氣總是很大吧,媳婦的勤勞善良沒有等來花兒悔改,卻迎來了他的拳打腳踢。媳婦實在是受不了了,一狠心和他離了婚,并且?guī)ё吡藘蓚€女兒。這成了打向花兒的又一記耳光?!跋嘤尚纳?,初時高大威猛、儀表堂堂的花兒變得讓人不忍目睹,神情都有點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