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爾康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仿佛被放在火爐上炙烤,烤完一面再接著烤另一面。他嘴唇干裂起皮就像是久旱的土地,皴裂成龜板狀,章若望每日用棉花沾上水幫助他潤濕一下嘴唇。
高燒數(shù)日不退,“同安堂”的大夫連著換了兩個方子也不見效,沒辦法只好把久不坐診的老當(dāng)家請了過來。老當(dāng)家細(xì)細(xì)地幫丁爾康診了脈,沉吟良久后他說道:“丁公子的病高燒是表象,真正的病在心里,他大悲之后心臟受到?jīng)_擊,有瘀血液滯留在心臟,導(dǎo)致五臟六腑失調(diào),不能互為表里,退燒雖然重要,但疏肝化瘀同樣重要的,每日里用涼毛巾冰敷額頭,再配上我新開的方子,慢慢調(diào)理才行,切不可操之過急,等燒退后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年輕人,應(yīng)該能頂?shù)米?!?p> 老當(dāng)家開完藥方走了,章若望忙吻咐小廝按醫(yī)囑抓藥、煎藥。
嚴(yán)格按照老當(dāng)家的藥方,果然兩天后丁爾康的燒退了,他不再說胡話、打擺子,章若望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掉了下來。
丁爾康雖然不發(fā)燒了可是人一直在昏睡中,章若望好幾次在耳邊呼喚他,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老當(dāng)家又被請了過來,他診完脈后把章若望叫了出去,低聲地說道:“病人其實已經(jīng)醒了,只是在逃避世事,他是不是受過什么比較嚴(yán)重的打擊,所以才不愿意醒來!”
章若望點頭說道:“是,前不久才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zāi),剛從牢房里釋放出來。”
老當(dāng)家一聽沉吟了半響說道:“須得等他心門打開能正視自己后才會醒過來,這個過程也許三五天也許三五個月,就看他自己的欲望啦,開啥藥都沒有用?!?p> 章若望送別了老當(dāng)家,他返回書房提筆寫了一封信,吩咐小廝速速把信寄了出去。
不用幾天,丁爾康的父母親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了“晉陽書院”,原來章若望提筆寫了一封給丁爾康父母的信,他左思右想當(dāng)眼下能安慰丁爾康的只有他的父母親。
一接到信他們馬上雇了車子馬不停蹄地就趕了過來,章若望簡單地把丁爾康的事情講了一遍。
才剛一聽完,丁爾康的母親就已經(jīng)陷入了驚慌之中,她口中不停地說道:“爾康,爾康,你在哪里,娘看你來了!”人就往臥室里闖去。
一進(jìn)臥室她看到丁爾康就像一具毫無生氣的尸體,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近兩個月的牢獄之災(zāi)和病魔折磨,丁爾康已經(jīng)瘦到脫了相,他眼眶深陷,高高的鼻梁更顯得突兀,嘴唇上布滿了干裂的皮,只有胸脯輕微的上下起伏才能證明他還有口氣在。
丁爾康的母親忙撲了上去,抱著丁爾康就哭了開來,她邊哭邊說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才托人捎信回家說鄉(xiāng)試考中了第七名,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收到信說你生病,我和你爹都快嚇?biāo)懒耍憧毂犻_眼看著我們兩個人,別嚇唬我們呀!”
丁爾康父親思路還清晰,他拉住章若望的手說道:“爾康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還請先生明示一二,究竟他是闖下了多大的禍,才導(dǎo)致今天這樣的結(jié)果?!?p> 章若望忙安置丁父坐下,讓小廝端了兩杯熱茶上來,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了半響方才說話:“丁兄,我知道的實情也有限,具體案子的發(fā)展你可以先看一看判結(jié)書。”
說完把判結(jié)書遞給了丁父,丁爾康的父親忙打開判結(jié)書看了起來,越看他的神情越沉重,面目逐漸猙獰了起來??赐旰笏氖忠慌淖雷託鈶嵉恼f道:“爾康絕對不會干如此雞鳴狗盜之事,這等栽贓陷害的手法太卑鄙了?!?p> 章若望忙按住了丁父的手,他冷靜地對丁父說道:“證人證言俱在,爾康是百日莫辯!”
丁父啞著嗓子說道:“證人證言是用錢可以買到的,知府大人只要詳細(xì)審問定能露出馬腳的,為什么他就信了呢?”
丁父說完后用質(zhì)疑的眼神盯著章若望,他實在是搞不清楚怎么光憑單方證詞就能葬送掉一個會員的大好前途?
章若望聽著丁父的聲聲逼問,他只好把事情的真相講了一遍,完了他說道:“今天爾康能走出牢房全是凌姑娘用她的犧牲換來的,就在半個月前凌姑娘嫁給了杜衡,這個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和爾康講。如果不是凌姑娘的犧牲爾康估計是還得坐幾年牢才行??!”
丁父一聽氣得肝膽俱裂,他仰著望著青天大聲說道:“老天爺,這是個什么事道啊,我丁家竟然遭受如此的無妄之災(zāi),欺人太甚,我一定要上告,為爾康沉清冤曲,還他功名!”
章若望內(nèi)心也是十分憤怒,他何嘗不知爾康冤枉,豈能不想為爾康申冤,可是當(dāng)所有的證據(jù)鏈完美閉環(huán)后,這個案子已經(jīng)被老奸巨猾的凌退思做成了死案,翻案既意味著丁家從此以后將會糾纏在漫長的訴訟道路上,而勝算幾乎為零。
章若望實在是不忍心讓丁家陷入到這個死循環(huán)中,他只好毫無保留地將事情的可能結(jié)果詳細(xì)地分析給丁父聽。
丁父聽完后他沒有馬上說話,他知道以民告官,民須得先滾釘板一次,把周身刺得鮮血淋漓官府才會接這個案子,還沒開庭審案,草民就得先脫一層皮。關(guān)鍵是丁爾康沒有任何證人證物可以替他證明他沒有干過那件事情。
空口白牙、無憑無據(jù)地申冤,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支持,勝算幾乎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