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韓肖和陽陽畫了一個上午的畫。
一邊畫畫他們一邊聽音樂。不是聽韓肖手機里的音樂，而是聽理查德克萊德曼的CD唱片。樂曲悠揚，讓人心情平靜。韓肖負責調制顏色，陽陽則坐在畫架前手握畫筆面對畫布，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下筆。
“你想畫什么都可以?！?p> “我不知道……”
陽陽笑起來，既是笑自己的猶豫不決，也是因愜意的心情而笑。她告訴韓肖，她想要畫草地，不是內蒙古大草原那種草地，而是歐洲阿爾卑斯山腳下那種。
“要有綿羊和奶牛們悠哉悠哉的吃草?！标栮栄a充說。
“牧羊犬呢？”韓肖問。
“也有。”
“牧人小屋呢?！?p> “也有，還要有阿爾卑斯少女，穿著紅色的連衣裙，臉頰也紅撲撲的，手里拎著一大桶牛奶?！?p> “明白了?！?p> 韓肖點點頭，接過陽陽遞過來的畫筆。陽陽的意思明確：她就不要胡鬧了，免得浪費顏料和畫布。
“要不要我們查查實際的阿爾卑斯山？”她提議。
“不用，畫畫不是還原現實場景，重要的是想象?！?p> 說著韓肖用沒有沾顏料的畫筆敲了敲自己的頭，不過畫筆本身是用過的，上面有過去的顏料，干涸后已經變成了粉末，韓肖的頭發(fā)都染了色了。
陽子被逗笑了。
“哈哈，我總算知道為什么你身上總有顏色了?！?p> 韓肖眨了眨眼睛，接著略顯生硬地揚起嘴角笑了笑。陽子心里暖暖的，催韓肖趕緊畫畫，她等不及想看了。
“可以，首先是整體部分……”
韓肖決定近處畫面是綠油油的草地，遠方背景是上白下黑的阿爾卑斯山，畫面右邊是牧人小屋和牧羊少女，左邊是幾頭奶牛和一小群被牧羊犬趕著的綿羊。心中打好了草稿，他便毫不猶豫地畫上第一筆濃綠。他沒學過油畫，完全是自己畫著玩，所以沒有專業(yè)畫家的手法，不過反正他也沒打算去評獎什么的，畫畫就是為了自娛自樂。
而且現在還多了一點，就是和陽陽一起享受畫畫帶來的溫馨時光。
陽陽特別喜歡顏料的氣味。
有趣的是，每種顏料的氣味都不相同，比如紅色的味道似乎就強烈一些，綠色偏清新，黑色灰色偏苦澀，白色偏安靜……
其實，也許沒有那么大區(qū)別吧，陽陽想，可是所有這些好聞的氣味混合到一起，就變成了他身上的味道。
中午，就在油畫幾乎要畫完的時候，陽子回家了。
她看到那幅“杰作”，問陽陽是韓肖一個人完成的，還是兩個人都參與了。
陽陽回答說畫是韓肖畫的，不過她在一旁幫忙弄顏料了。
“那不就是打下手嘛，哈哈?！?p> 陽子笑起來，小心地彎腰脫掉鞋子，不像平時那樣隨便一蹬就完了。
陽陽注意到了媽媽的新鞋。她知道媽媽故意很少買鞋，全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不過，這樣刻意地照顧反而讓陽陽有些難過，倒不如該怎樣就怎樣更好。
所以陽陽看見媽媽買了新鞋子，而且是這么好看的高跟鞋，心里料定媽媽最近有好事發(fā)生。
不過心思細膩的陽陽沒有直接問，要問也留到晚上一起洗澡的時候吧。她只是夸媽媽的鞋子好看。
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夸了，陽子邊把鞋子放好邊想，兩次夸贊都讓陽子打心里感到高興。
“謝謝，上午媽媽去商場買的，可貴了呢。”
“貴有貴的理由啊?！?p> 陽陽笑瞇瞇的，接著就招呼媽媽過來看韓肖畫畫。
陽子走進后，韓肖首先和她打招呼。
“您好……”
“你好……這是什么？阿爾卑斯山？”
不愧是母女，韓肖想，連想法都一模一樣。
“沒錯，是阿爾卑斯山?！?p> “韓肖畫得好吧，這么一大幅畫，就花了不到三個小時！”
陽陽的語氣不無驕傲，陽子笑起來：
“哎呀，你驕傲什么呀？反正只是打打下手?！?p> “打下手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再說靈感還是我提供的呢。”
“是嗎？”陽子看向韓肖。韓肖點點頭：“沒錯，多虧了陽陽……”
真是善良的男孩子，陽子想，又善良又清澈，干凈得像是阿爾卑斯山山頂的萬年雪。不過他的白T恤就沒這么幸運了，上面弄上了不少顏色，可別是陽陽毛手毛腳弄上去的呀。陽子搖搖頭，決定不干涉小孩子間的事，只是問他們吃沒吃午餐。
“沒有?！眱扇水惪谕暤鼗卮鸬?。
“你們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p> 陽子嘆了一口氣，笑了。韓肖是怎樣的她不清楚，不過陽陽說的什么都行，可是真的什么都行。就算陽子故意做她討厭的西芹，她也會皺著眉頭吃下去。不喜歡吃的東西可以不吃，沒有必要為了健康吃不好吃的東西，陽子每次都這么告訴陽陽。陽陽則每次都說：“誰叫我剛才說什么都行的?！?p> 可見陽陽是一個非常聽話、非常有責任心的女孩。但一開始不是這樣，是在出車禍后她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就好像一次車禍讓陽陽瞬間長了十歲。
……
心的事真的好復雜，做飯的時候陽子忽然這樣想，再怎么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莫名地，陽子想到了餐廳老板。他現在也在做菜嗎？餐廳里有沒有客人上門？希望有吧，希望他能生意興隆。陽子祈禱著，卻不明白這樣做的原因：他和她只是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這么一想，陽子忽然感到好后悔。竟然沒有問一下他的名字，明明昨晚在餐廳里他幫我解了圍。陽子的心里產生了一種很久很久不曾有過的悸動，就像沉睡了許久終于醒來，睜開眼睛世界已是雪消冰融、萬物復蘇，撲鼻而來的是青草的香味。
不對，其實是蔬菜的香味，以及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呢？陽子又想了半天，直到去冰箱拿醬油的時候，才意識到那是油畫顏料的氣味。
“有趣?！?p> “啊？媽媽說什么？”
“沒什么？”
陽子笑笑，不打算把心中的想法告訴女兒，那想法就是：“你戀愛了，媽媽好像也要戀愛了?！?p> 對，不能說的，現在還太早了點，因為好事一旦說出口就不會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