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公子與姑娘回來了。”
飯后在院里消食的應(yīng)夫人當(dāng)即叫上了還未曾與魏丸喜打過照面的應(yīng)清正。
后院中,點著幾根蠟燭照明,正準(zhǔn)備繪制燈籠的二人并排而立,遠(yuǎn)遠(yuǎn)望去,風(fēng)姿卓然分外登對,美好的如畫作般。
“走了走了,回去歇著了?!?p> 應(yīng)夫人不忍破壞這一幕,拉著應(yīng)清正便要回房。
“都已經(jīng)到這兒了,還是要去熟絡(luò)一下,哎!你這是……”
應(yīng)清正有意上前,應(yīng)夫人拉著他掉頭便走,故作惱火的笑罵道:“呆子,叫你回房歇著便是,瞎湊甚么熱鬧這是。”
一剪紅紙書成宴,坐閨房,待嫁娘。
一眼怎抒情滿腔,盼執(zhí)手,鬢如霜。
無意間瞥見應(yīng)吾思所寫,魏丸喜心中莫名震動,他……竟也有深情的一面,也不知他心里那個人是誰。
萬幸,若不是議親那日橫生枝節(jié),她或許已是他的妻,若成了他的妻,卻要忍受他心中愛著別的女人,下半生哪有幸福可言。
魏丸喜只提筆寫下一字:守。
守初心不變,這一生……她絕不將就。
落筆后,見應(yīng)吾思用意味不明的復(fù)雜神色凝視著她,魏丸喜昂頭粲然一笑。
“大人……”
猛的被大掌扣住后腦,魏丸喜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才要瞧瞧是怎么回事,眼前卻忽然出現(xiàn)應(yīng)吾思放大的面容,柔軟的觸感自唇上傳來,魏丸喜撐在應(yīng)吾思胸膛的雙手驀然收緊,難以置信的雙眸微微顫動。
翌日,天還未大亮。
“吱呀”
應(yīng)吾思才打開房門,眼下烏青的魏丸喜早已等候多時,一見著他便神秘兮兮的湊了上來。
“大人,昨夜有仙人托夢于我,驚醒后靈感如洪水襲來,故而一宿再沒合眼,繪了兩幅畫作,您幫著瞧瞧哪幅更能入眼?!?p> 見他下巴微微昂起,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情,魏丸喜小心翼翼的展開了畫卷。
“魏、無、尤!”
在他暴怒之下,魏丸喜扔下畫迅速逃回了自己的臥房。
應(yīng)吾思倒是整夜好眠,那叫一個神清氣爽,可憐魏丸喜昨夜回房后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
他身邊從未有過女人,昨夜竟對一名“男子”下此毒嘴,或許是有難以啟齒的癖好,為試探自己女扮男裝留在應(yīng)府能否保住清白,魏丸喜特意熬上一宿畫了兩幅舉世無雙的仙男圖獻給應(yīng)吾思。
瞧他方才那惱羞成怒的模樣,想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落日時分,秦朝暉上門了!見他神色凝重腳步匆忙,便曉得是出了大事。
在應(yīng)府閑了幾日都快長出白毛的魏丸喜迅速換好男裝,在門口截住了正要出府的二人。
“大人要去辦案?”
魏丸喜興致勃勃的湊到應(yīng)吾思跟前,這廝的表情卻很是怪異。
“快到晚膳時辰了,你留在府中,此次不必跟著?!?p> 應(yīng)吾思不打算帶她?魏丸喜哪能依從。
“我們有言在先,不能白吃白住,如今大人休息時間趕去辦案,哪有我歇著的道理?”
“父親方才回府了,你可以去尋他對弈,昨日不是勝負(fù)未分?”
應(yīng)吾思見魏丸喜牛脾氣上來了,只得另尋他法哄她留在府中。
“事有輕重緩急,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p> 魏丸喜執(zhí)拗的很,擺明是不想占他一丁點兒便宜,若是不帶上她,只怕再回府早已人去樓空,應(yīng)吾思是拿她無法了,只得妥協(xié)。
城郊漆黑的一處山洞,在應(yīng)吾思一行來時,早已被火把點的通亮,尚未走近便能聞見直沖鼻腔的血腥味兒。
“嘔……”
在里邊守著的差役,跟輪班似的沖出來嘔吐。
“大人,里面……”
見應(yīng)吾思要進山洞,剛吐完的差役欲言又止。
“無妨?!?p> 難擋令人作嘔的味道,三人掩住口鼻前行,走進山洞拐角,里面的情況瞬時一目了然。
山洞深處鋪滿了稻草,橫七豎八躺著數(shù)具臨產(chǎn)婦人的尸首,皆是活生生的慘遭人刨腹取嬰。
那些剛剛降生的嬰孩被人剜去了心臟,青紫泛紅的小身子蜷縮成團,又以紅線縫起眼耳口鼻,詭異如巫術(shù)布偶。
“我們來時動靜不小,驚動了案犯,他逃走前在草堆上放了一把火,意圖毀尸滅跡,好在兄弟們及時將火撲滅,并無太大影響?!?p> 見應(yīng)吾思沉著眸子打量某處熏黑的石壁與燃燒過的草堆,一名差役連忙同他說起當(dāng)時的情況。
“報官的是住山人,大約申時左右砍柴途徑此處,隱約聽得洞內(nèi)有嬰兒啼哭聲,便偷偷進來查看,瞧見一名巫師打扮的男子正在逐個刨腹取子?!?p> “案犯既是匆忙而逃,為何沒有將人抓住?!?p> 此人手段過于殘忍,毫無人性可言,應(yīng)吾思心中怒極,語氣難免嚴(yán)厲。
“大人恕罪,此人十分熟悉地形,且有人馬接應(yīng),當(dāng)時火勢已起,我們不過片刻猶豫,人犯便無蹤跡可尋了?!?p> “罷了,這些婦人的身份可調(diào)查清楚了?”
“回大人,這七個婦人都是方圓十里內(nèi)的寡婦,孩子尚未出世便死了丈夫?!?p> 這頭應(yīng)吾思還在了解案情,魏丸喜卻在那些婦人的指引下搜集著證據(jù)。
翻開中間的草堆,地面上赫然現(xiàn)出用鮮血涂畫的巨大紋路,待眾人合力將稻草全部翻開,那圖案也露出了真面目,像字也不是字,像畫卻又不是畫。
“這是什么東西?”
“聞所未聞,瞧著邪門的很。”
真是古怪,一旦長時間盯著那圖案中央形如眼睛的花紋,便會感到頭暈?zāi)垦?,仿佛魂魄都要被吸入進去。
一名婦人頻頻擺手,示意魏丸喜不要再看那只“眼睛”,慘白的右手直勾勾的指向山洞拐角。
漆黑的角落里,緊貼石壁處橫著掉落了一塊玉牌,待瞧清式樣紋路,魏丸喜心中驚駭不已,蹲下身去裝作查探,不動聲色的將牌子收入袖中。
正議堂
夜已深了,眾人卻絲毫沒有睡意,個個雙眼充斥著血絲,也許是疲勞所致,亦或是怒火難平。
“這些婦人家中無老人,死了丈夫后都是獨居,所以案犯才會挑她們下手,一個孤苦伶仃即將臨盆的寡婦,縱使失蹤,也說不得是投奔親友去了,不能引起重視。”
“這些婦人雖都住在城郊十里內(nèi),卻東南西北分散開來,先要摸清她們情況,再要將她們抓到洞里,不是普通百姓可以做到的。”
“也不是憑一人之力能做到的,案犯還有人接應(yīng),許是在替誰辦事?!?p> 聽完魏丸喜的分析,應(yīng)吾思如是補充道。
如今的線索,只知是一名遮面的男巫師所為,還留下一個詭異的圖案。
“案犯逐個將嬰孩活生生取出,先剜去心臟,又用紅線封閉其五識,像是要進行某種儀式,如今首要的,便是弄清楚這神秘圖案代表什么,儀式背后又有何目的。”
魏丸喜說著,忽然想起一人,或許能對此案有所幫助。
“今日先到這,大家都去歇著罷,接下來這幾日還有得忙?!?p> 回到應(yīng)府,應(yīng)吾思剛要合上房門,卻感到一股阻力,詫異的回頭望去,魏丸喜手腳并用被卡在兩扇門中間。
“不睡覺跑到我房中作甚?!?p> 見魏丸喜左顧右盼猶豫不定,應(yīng)吾思好奇的挑眉問道。
“大人,您先讓我進去……”
被卡的難受,魏丸喜趁應(yīng)吾思松勁,一溜擠了進來,迅速將門關(guān)上。
“大人,給您看個東西?!?p> 魏丸喜松了松衣襟,將右手探入掏著什么,玉牌放在袖中總是滑落,她便趁機將其藏入了懷中。
“你……這是作甚……”
應(yīng)吾思緊張之下連連后退,喉頭不住的上下滾動。
退無可退的應(yīng)吾思跌坐在書桌上,魏丸喜神秘兮兮的將一物遞至他眼前。
“這是……”
宮門通行的令牌,分官牌與宮牌兩類,細(xì)致起來又有官員等級及宮人、嬪妃之分。
“我在案發(fā)現(xiàn)場拐角撿到這塊玉牌,很有可能是案犯匆忙逃跑時碰撞遺失的,縱使不是他的,也定于此案有所關(guān)聯(lián)?!?p> 朝堂之中,除圣上龍牌外,最大的玉牌便為此三種:蟒紋牌、鶴紋牌以及虎紋牌,持蟒紋牌的自然是皇子,僅有一塊的虎紋牌在天策將軍魏孝賢手中,而鶴紋牌當(dāng)今朝堂共有三人持得,眼下無法確定其主人身份。
持鶴紋牌者:太子之師鮑神來,兩朝元老、一國之相孫邑,以及一品正史令應(yīng)清正。
“大人,我不是不信任正陽府的兄弟們,東周能持蟒鶴虎牌者,皆是難以撼動的大樹,眼下萬不可讓第三人知曉,以免打草驚蛇,且這玉牌……應(yīng)大人也持有一塊,必定受其影響,真兇會以避嫌之名阻撓您查案?!?p> 若應(yīng)吾思被縛住手腳不能再查下去,此案還有誰能了結(ji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