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丸喜一語不發(fā),憋著淚頭也不回的往府外沖。
“小姐這是怎么了?天就要黑了……”
“誰也不許攔她!讓她自個兒好好想想!”
劉管家一把拉回想要追上去的嵐兒,低聲同她說道:“這父女之間上一刻其樂融融,下一刻就翻臉乃是常事,一個苦心為女兒下半生做打算,一個卻不能理解,如今二人都在氣頭上,還是讓他們獨自冷靜為好。”
三壺酒館
小二總覺著眼前的姑娘有些面熟,愣了半晌才認出魏丸喜來。
“小姐,今日馬天師有事外出還未回來?!?p> “無妨,給我來幾壺最好的酒,要既好喝又醉人的那種?!?p> 魏丸喜爽快的拿出一錠銀子,猶豫片刻后,末了又囑咐道:“若我醉的狠了不省人事,直接將我送回將軍府便是?!?p> 一杯酒下肚,燒胃辣嗓子不說,還嗆得鼻子生疼,魏丸喜不解的望著酒杯,皺著眉思考片刻,實在想不通這酒怎能解千愁。
“小姐若不常飲酒,還是要配點下酒菜方能好受些?!?p> “謝謝小二,那便勞煩你再幫我上兩盤下酒菜,不要多了,我已用過晚膳。”
有了或咸或辣的下酒菜,把這酒當水喝便容易接受多了,只是仍不能體會其中的妙處。
倚靠在窗邊獨自喝悶酒的魏丸喜,意外引來一人駐足觀望,只見她眼神愈發(fā)迷離,桌上一杯酒都能看成是三杯。
仿佛就是打了個轉(zhuǎn)身的事,小二定睛瞧去,靠窗的桌子空蕩蕩的,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趕忙放下東西湊到窗外,沒見地上掉了人,路上行人也照常來來往往,小二這才放下心來。
“什么時候走的?從哪走的這是……”
華貴的馬車上,東倒西歪的魏丸喜強迫自己坐直,十分委屈的沖著對面喊道:“爹……”
白衣男子聞言一震,而后若無其事的將她扶正。
“你喝醉了。”
“醉與不醉呢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女兒并不想嫁給崔華倫,嗝?!?p> “當真不想嫁給崔家老幺?”
月公子挑眉,饒有興致的等著她的答復。
“當真,比真金白銀還真?!?p> “那便不嫁?!?p> “謝爹爹?!?p> “客氣了?!?p> 聽聞馬車里的對話,月瀧嘴角直抽抽,公子這便宜占大發(fā)了。
“將人送回將軍府?!?p> “是,公子?!?p> 是夜,魏丸喜的院中,伴著陣陣嘔吐聲,嵐兒與王嬸兒端著碗盆進進出出,魏孝賢在門邊張望了許久,終是沒有邁出一步,直至里邊再沒任何動靜,才落下心回房歇息。
淮安城的夜似是靜了,在最繁華的街道上,卻還有那么幾處,絲竹笙歌不絕于耳。
一席白衣踏入那煙花之地,便好似一顆雪白的湯圓滾入了泥譚,引人注目又格格不入。
“公子,樓上請?!?p> 在大廳控場的老鴇立刻迎了上來,神態(tài)話語間對他頗有幾分敬重。
“找挽青?!?p> “還請公子在老地方稍等片刻,奴家這就找人去將挽青換出來。”
歡鬧喧嘩的廂房中,綠衣少女施施然朝門外走來,里邊這一群自在忘我男女之中,唯有她一人衣裳齊整。
“公子來了,指名要找你,立刻過去莫要誤事?!?p> “是。”
聽聞他來了,挽青有片刻失神,面上難掩欣喜激動之情,恨不能飛檐走壁瞬間到他跟前,而真到了那扇緊閉的大門前,挽青卻猶豫踟躕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了情緒。
“公子,您來了?!?p> 眼前坐著的這位,便是那個令她魂牽夢縈,卻又無法觸及的男人。
“嗯,有事交代你去做?!?p> 月公子冰冷的語氣如當頭一桶涼水,總是能輕易將人澆滅。
“請公子吩咐?!?p> “我要你想辦法嫁給一個人,做他唯一的正妻。”
挽青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縱使渾身都在抵觸拒絕這個任務,仍無法違背他的意思,只要能幫到他,對他而言有價值,那便是值當?shù)摹?p> “挽青一定竭盡全力?!?p> “挽月樓上下任你差遣,無論你用什么手段,我只給你十日時間?!?p> 伸手接住他拋出的令牌,上邊還留有余溫,月公子漠然的一揮衣袖,挽青怔怔的踏出房門,細嗅令牌上若隱若現(xiàn)的甘松香,眼中愈發(fā)濕潤。
翌日
“小姐待會去飯廳同老爺一塊兒用早膳罷?”
嵐兒一邊替魏丸喜梳著頭發(fā),一邊透過銅鏡打量她的臉色與態(tài)度。
“不去應該也無妨,昨日老爺親自替小姐煮了醒酒湯,又在外邊陪著小姐折騰了一宿,這會兒醒沒醒還不知道呢,到了我們這把年紀呀,最重要的便是晚上休息好,否則一整日提不起精神不說,這身子骨也跟著不利索?!?p> 王嬸兒若無其事的補充道,兩人這般一唱一和所謂何意,縱然是個呆子也聽明白了。
“嵐兒王嬸兒放心吧,爹打我那是他不懂事,我心胸寬廣自然不會與他一般計較?!?p> 魏丸喜才步入飯廳,便見抻著脖子張望的魏孝賢匆忙端起碗筷,裝作一副我并沒有在等你的樣子。
“爹,早。”
聽聞女兒一如往常笑著與他打招呼,魏孝賢身軀一僵,而后故作冷淡的回應道:“嗯,晨起可有頭疼?”
“想來是爹親手為女兒熬的醒酒湯能勝過世間所有靈丹妙藥,女兒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這才發(fā)覺爹爹不僅文武雙全、才能卓越,還蕙質(zhì)蘭心、溫柔賢淑……”
這馬屁越拍到后邊越不成樣子,魏孝賢連忙叫她吃飯,也不再置氣了。
“爹昨日打你那一巴掌……可還疼?”
他的手勁有所收斂,聽來很響,力道卻不大,奈何魏丸喜臉上肌膚嬌嫩,還是留下小片紅印未曾消退,臉上的傷倒不要緊,只怕她心里的傷短短時日難以愈合。
“女兒之所以今日能坐在這好好吃飯,多虧爹這么些年來狠下心磨煉,況且女兒受的重傷多了去了,這區(qū)區(qū)一巴掌算得了什么,不過是撓癢癢罷了,給別人打還不如給爹揍一頓出氣合算,您看是不是?!?p> 魏丸喜這般舉重若輕的不著調(diào)回答,無非是想打消魏孝賢心中的愧疚,卻不料適得其反,倒是令他更為羞愧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