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年人的靈魂,被禁錮在一個小小的孩童體內(nèi),這個孩童不得不慢慢長大,成長的過程委實是一個漫長而枯燥的過程,所以楊偉在這十年時間里,除了把前世腦海中能夠記住的東西,秘密的記在一堆紙上藏起來,其他時間大多就是在推演,在完善他自己的心智,特別是去年他跟隨劉大山去給宮里的干爺爺送銀子的時候,偶然下聽到的一個名字,讓他本來還很是輕松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極大的轉(zhuǎn)變,所以這一年間,他拼命的錘煉自己,閑暇時間更加獨(dú)自在心底暗暗推演任何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如今碰到王小六這個突發(fā)事情,雖然他剛開始有些慌亂,可這十年鍛煉的心智,終于讓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有條不紊的把該做的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大家伙散了吧啊,嗯~明天就不給你們講故事了?!?p> 橋下幾乎都是坊內(nèi)的老街坊與大群孩子,大人們可知道眼前這孩子,可是劉大官人的義子,比對親兒子還親的義子,見楊偉發(fā)話了,大人們紛紛帶著自家孩子就往家里走,孩子們聽到明天不能聽故事了,心里著實有些不開心,不過見家里大人都這么聽“偉哥兒”的話,他們這些小孩更不敢說什么了。
“大哥,大少爺了不得啊?!睏顐偛乓贿B串冷靜沉著的吩咐,全部落在之前已經(jīng)趕到的劉大山與心腹手下曹新眼中。
手下校尉稱呼小旗為大哥,這在錦衣衛(wèi)中委實不多見,不過劉大山好像習(xí)以為常,他眼中含著欣賞的看著不遠(yuǎn)處還沒發(fā)現(xiàn)他來了的楊偉,十年前的那一幕,到現(xiàn)在還如剛剛發(fā)生一般回想在他的腦海中,求子,觀音大士下凡,與自己夫人九世的母子姻緣。
講真,雖然收下楊偉做義子,劉大山剛開始還是半信半疑的,怎么就出了個九世姻緣的母子?。靠砂橹鴹顐ヒ荒昴觊L大,這孩子三歲就出口成章,與人交談,那些自己都不是很懂的成語,信手拈來,平時腦瓜中有好多稀奇古怪卻有趣實用的想法。
就像他五歲那年過冬,那年冬天特別冷,坊內(nèi)有不少貧苦人家真的是天天度日如年,就是有些家境殷實的人家,雖有土炕,可這木柴在京城委實不便宜,重要的是一到過冬時節(jié),這木柴真的是供給皇家與一眾達(dá)官貴人都不是很夠,更不用說一般人家了,而煤炭,更不是普通人家能夠買得起的。
就連劉大山家里,也就臥房的土炕上有些熱氣,可就是他這義子,用那誰都能買得起的賤煤渣子,加上在地上隨手抓一把就有的黃土,搗鼓出那煤球,這孩子又跟自家三弟聯(lián)手搗鼓出放煤球的煤爐,有了這兩樣?xùn)|西,再加上套在爐子上的鐵皮管,這冷颼颼的冬天真的好過多了,而且這煤爐還能當(dāng)做飯,炒菜,燒水之用,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普通人家都買得起,五年過去了,不光咸宜坊的人家在用,整個北京城,就連宮中很多地方,也都在用,這真的是天大的功德。
當(dāng)時劉大山還記得問過楊偉一句話,“偉兒,這幾樣?xùn)|西,可能發(fā)大財,你可要發(fā)?”
劉大山當(dāng)時清清楚楚的記得,楊偉是這樣回他的,“干爹,這財我可不發(fā),人能活命,比什么都好。”
就沖這一句功德無量的話,不管這孩子是妖孽,還是仙人下凡,劉大山心里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親生骨肉來看待。
就是這孩子不愿意上學(xué)堂,不然……劉大山有些可惜的搖搖頭,這時楊偉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兩人,“干爹,二叔,事情急,我先走了,對了,二叔,還要勞煩二叔去怡仁堂把胡大夫請來,拜托了?!?p> “好,我明白了,大少爺你快去吧?!?p> 說話完,楊偉急匆匆上了橋,向一條胡同走去,曹新邁步前,突然有些疑惑,“大哥,大少爺剛才確實處事冷靜,不過他這請大夫的話說的有點(diǎn)?”
曹新不好明說楊偉其實應(yīng)該第一時間就要讓人去請大夫,劉大山哂笑幾聲,“嘿,老二你糊涂,去怡仁堂,去就得小半個時辰,那孩子現(xiàn)在的情況禁不得顛簸,去請,一來一回一個時辰,”說到這,劉大山語氣淡淡:“一個時辰,那孩子能不能活下來,早已經(jīng)有了定局?!?p> “嘿,還真是……”曹新恍然的同時,對僅僅十歲就有如此縝密心思的楊偉,他真的是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老二你快去吧,大夫能快請,還是盡量快請,”劉大山此時臉上閃過一抹怒意,“哼!敢來咸宜坊做這腌臜勾當(dāng),也太不把劉某放在眼里?!?p> 劉大山顯然對他的幾個手下很有信心,如今整個咸宜坊的要道全部被他這幾個手下把守,他不相信那些下九流能夠跑的出去。
楊偉急匆匆回到家里,王小六剛剛被放到正堂里剛才吃飯的那張大方桌上,趙北田大毛兩人照著楊偉的吩咐,毛巾已就位,開水劉家廚娘也快燒好了。
“劉叔,”進(jìn)了屋,楊偉對還沒來得及擦把汗的劉二說到:“我要干凈的宣紙,現(xiàn)在家里能夠找到最烈的酒,要快??!”
“宣紙我去拿??!”
劉花英姐妹平時練字,對宣紙放那里最清楚,她們姐妹趕緊跑出去拿紙,劉二也趕緊出去找酒。“娘!”楊偉對屋里一名眼角已是有魚尾紋的婦人喊了一聲,已過三十的張翠翠此時看著王小六一片血污狼藉的下體,不禁氣的銀牙緊咬:“是誰做這么喪天良的事情??!”
王小六的下體,已經(jīng)幾乎是齊根而斷,黑紅的血污,加上其中灰白色的筋肉,看上去煞是瘆人,只見他清秀的小臉蛋上,不時的皺著眉頭,顯然就是在暈厥中,劇痛一直在刺痛著他的神經(jīng)。
很快開水,宣紙,毛巾,烈酒等等楊偉吩咐下去的物事都已備妥,楊偉把其他人都打發(fā)出去,只留張翠翠與他兩人,同時他把房門緊閉。
“呼~~~”大晌午,緊閉的房間里,這溫度立馬騰騰的往上竄,楊偉與張翠翠兩人擦一把汗,然后在熱水盆里凈了手,“娘,我來!”
兩人用濕毛巾給王小六血污的下體仔細(xì)擦拭了一番,張翠翠本來想用泡在開水里的小刀把已然結(jié)血痂的傷口給刮開,畢竟那血痂里,還有血痂下,很可能剛才已經(jīng)沾染上臟污的東西,不過楊偉已經(jīng)當(dāng)先把小刀拿了起來,他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王小六,忽得吐出一口長氣,手中刀……
“?。。。。。。。。 彪m然在暈厥中,可這種劇痛直把王小六給痛醒了,“偉哥??!”他睜眼看見是楊偉,莫名心中一松,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小六,別怕,很快就過去了?!币膊恢前参繉Ψ竭€是安慰自己,楊偉硬著頭皮把血痂全部刮掉,又仔細(xì)的把一些腐爛的筋肉刮去,此時王小六已經(jīng)痛醒暈厥三回,等斷根處的鮮血再度冒出來,張翠翠這才用濕熱的毛巾快速一捂,擦拭幾番,然后在楊偉的指示下,用雪白的宣紙吸了吸斷根處殘留的水分。
小六,你一定要頂住?。。顐バ睦锬钪?,一碗烈酒被他快速的灑在斷根處,同時快速的抹勻。
“?。。。。。。。。。。。?!”
幾乎陷入休克狀態(tài)的王小六,硬是被這種燒心的劇痛給再度痛醒,然后再度暈厥過去。
楊偉趕忙伸手探探王小六的鼻息,隨著時間流逝,鼻息從急促到了平穩(wěn),“呼~~~”他好懸出口大氣,接下來是死是活,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兒啊,累吧?”張翠翠心疼的過去用沒用完的濕毛巾,給楊偉仔細(xì)擦了擦,“娘,我不累?!?p> 張翠翠看著面白如紙的王小六,再看看那一盆盆血污,禁不住低聲恨恨罵到:“這些喪天良的玩意,抓住了,老娘要碎尸萬段了他們!!”
楊偉瞥一眼他這彪悍的老娘,普通婦人見了今天這情況,早就失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哪像她現(xiàn)在這么冷靜,當(dāng)初楊偉聽到王婆喊“娘娘”,他還以為是宮里的妃子貴妃甚至皇后什么的,畢竟電視里不就這樣叫么,誰成想僅僅只是個錦衣衛(wèi)小旗的夫人,不過這十年,楊偉發(fā)現(xiàn)劉大山與張翠翠可不是普通的錦衣衛(wèi)家庭,平時沒事的時候,劉大山夫婦會帶著楊偉與劉花英姐妹們出去逛逛這諾大的北京城,楊偉曾看過大街上那些普通錦衣衛(wèi)是什么德性,比地痞混混之流好不了多少,他知道他拜的這義父,不可能是普通的錦衣衛(wèi),就沖對方身上一股隱隱的血腥味道,劉大山絕不普通,可這十年,楊偉又發(fā)現(xiàn)劉大山確實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錦衣衛(wèi)小旗,每天早上起來,去百戶那邊點(diǎn)卯,點(diǎn)完卯,他就帶著九名手下校尉力士,來回在負(fù)責(zé)管轄的區(qū)域轉(zhuǎn)上兩圈,再然后,再然后就沒事了,除了在家,還是在家。
“沒有抓到!”
一個時辰后,劉大山回到家,第一句話就讓楊偉有些意外,以他義父那些精明強(qiáng)干的手下,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竟讓那些賊子給跑掉了,楊偉這時突然想起之前碰到的那兩名“行商”。
?。〞羞@么巧?)楊偉跟劉大山打了聲招呼,急忙跑到西屋,劉大山張翠翠見狀,知道這孩子八成是又想到什么,去他那滿是“點(diǎn)子”的西屋搗鼓去了,這些年夫婦兩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也去看過,那些紙上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鬼畫符,楊偉一開始就沒想著瞞著他們兩人,劉大山張翠翠看了看,也看不明白,不過兩人知道這些東西對楊偉很重要,平時早已叮囑過劉花英她們,千萬不要去西屋亂看,除非得到楊偉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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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漸西斜,京城朝陽門內(nèi),明時坊東北角一座普通宅院正屋內(nèi),白天楊偉碰到過的那兩名“行商”此時換了一身綢布衣裳,與其他三個看上去沒什么稀奇,仔細(xì)看卻莫名讓人有股驚悚感的漢子坐在一張八仙桌上,彼此喝著香茶,悠閑的在那談笑風(fēng)生,其中一個正北位,身材中等不胖不瘦的三十許漢子,喝口香茶后開口說到:“老三老四,你們今天辦的太過粗心大意,要童根哪沒有?非要去西城,我叮囑過你們,西城區(qū),特別是咸宜坊跟阜財坊那里,最好不要去找不自在,那亓華白雙劉大山等人,豈是好相與的?”
“大哥教訓(xùn)的是。”那兩個“行商”大咧咧拱手算是受教了,顯然不怎么把他們大哥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大哥”看兩個兄弟不怎么在意,不由皺起一雙粗眉,沉聲道:“你們千萬不要大意,不要以為咱們當(dāng)年在那修羅場上走了一遭,就以為天下無人了,老三,你當(dāng)年在那里,可曾殺過人?”
這時其中一名“行商”很是高傲的說:“老大你可太小瞧我馬正了,當(dāng)年我可是殺了三個狗雜種?!?p> 另一名“行商”老四很是眼熱的看著老三,當(dāng)年他可只殺過一個,還是在對方重傷將死的一瞬間,他老三殺了三個狗雜種,可了不得。
“嘿嘿,”那老大冷笑兩聲,“三個?嘿,亓華他們那批人,最少的都?xì)⒘宋鍌€,像亓華白雙劉大山這幾個帶頭的,更是殺了起碼二十個狗雜種以上?!?p> “…………”老大這番話一出,老三老四兩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氣,當(dāng)年那場戰(zhàn)事打的有多么慘烈,他們可親眼見過,那些人殺了二十個以上……這可真真是殺星了,過了半響,那老三才干笑著說:“好在這次運(yùn)氣不錯,大哥,這次宮里要的緊,我們也是實在是沒注意,下次,嘿嘿。”
“老大”緩緩頷首,“最好如此,這次真的是你們運(yùn)氣好,下午我讓老五去打聽過,就在你們出了咸宜坊的前后腳工夫,那里已經(jīng)讓劉大山他們封起來了?!?p> “嘶~~~”從發(fā)現(xiàn)人到封路,對方這效率未免太快了一些,老三老四兩人不敢再心存僥幸,連忙跟他們老大再三保證,下次絕不敢再去那里魯莽行事。
“行了,下次注意就好,老五,明天一早,你趕緊把東西送宮里去,先生臨走前吩咐咱們一定要把這些老公伺候好了,咱們?nèi)f萬不可怠慢了。”
老大看向他正面一個一臉彌勒佛相的大漢,那大漢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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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四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