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為那些頂級權(quán)貴的后代接種已過去十日,這天是七月月中。
“起床?。 ?p> 清晨,楊偉習慣性睜開眼睛,雖然腦中還有不少困意,可他還是沒有賴床,清脆的吆喝一聲,身子猛地坐了起來,伴著他的吆喝聲,一陣短促的悉悉索索,包括楊偉自己,兩間屋子打通后,合并成一間屋子的兩邊大通鋪上,二十三名少年家丁,楊偉加上五小,一群人全部麻利兒的沖出屋子,在屋外分隊列站好。
趙北李承風等五小單獨一隊在頭排,十二歲的曹大壯做排頭,依次是趙北李承風王小六田大毛,后面少年家丁們分成八八七三列,依次站好。
楊偉小臉嚴肅,身姿標挺的站在隊列前面。
“稍息~立正??!”
“唰??!”
“都有~一刻鐘后集合~解散?。 ?p> “殺??!”
五小跟少年家丁們虎虎生風的吆喝一聲,隊列轟然四散,有去茅廁方便的,有去一旁水缸打水洗臉刷牙的,人人都在抓緊時間。
從低空俯瞰,這是個周長在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大院,除了楊偉他們外,這個大院現(xiàn)在再無旁人,院里幾處方位上,東面立著兵器架,東南角起了個用大木板做就的遮陽棚,西面挨著西墻根,挖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土坑,坑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填滿松軟的沙子,大院正中央,則是有石鎖,單杠,做伏地挺身的杠子等健身器材,這座離一條胡同不遠的斜街上,本來是一家半荒廢的庫房,現(xiàn)如今已被楊偉花三千兩銀子買了下來,略微一改造,楊偉帶著五小跟家丁們在這里一起吃穿住已是有了七天的時長。
李承風沒了再得天花的危險后,他一聽楊偉要帶著兄弟們以后吃穿住都在一起,里面卻沒有自己后,當即就急了,當時楊偉有些為難的說這事需要你父親替你做主,李承風當即就央求楊偉跟他一塊去見他父親,讓大哥替他說幾句好話,李季本就有心讓兒子交好楊偉,何況兒子出去住,也還在一個坊里,離得又不遠,定下每五天,回家住一天的規(guī)矩后,李承風想跟楊偉他們一起住的心愿也就同意了。
楊偉洗把臉,喝口水漱漱口,濕漉漉的右手食指,往旁邊一小盒看上去白嫩嫩的細鹽上用力一按一帶,然后拿自己這根蘸滿細鹽的手指,張嘴,仔仔細細的在兩排牙齒上摩挲著,“呼嚕嚕~呸!”
清爽的吐出鹽水,楊偉拿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干凈手臉,那豬鬢毛做的牙刷,還真不如用手,“唔,得勁兒??!”
“集合??!”
“唰!!”
“稍息~立正!”
“都有,向左轉(zhuǎn)~齊步走~”等到隊伍都走出大院門口后,兩只小臂一擺,楊偉喝到:“都有~預備~目標兵馬司胡同,跑步走??!”
“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p> “快看,大少爺他們又開始了?!?p> “哈哈,你別說,這些禿小子穿的齊整,跑的也齊整,看上去還真像那么一回事!”
“我看吶,也就是劉家大少爺閑著無聊逗悶子,就是沒事干,閑的?!?p> “老方說的對,我家華子八歲大就開始幫著家里干活,哪像人家這么好命噢?!?p> “哎~”
“保持隊形,一二一~”
大早上在坊里沿著街頭跑操的楊偉這一行人,已然成了整個咸宜坊人們的談資,這些人有的純粹看笑話,有的羨慕,有的嫉妒,有的,認命吧,該干嘛干嘛去,他劉家大少爺不愁吃穿,我們可還得為了自家生計到處奔波。
一行人從東南面的斜街,跑到咸宜坊中間位置的兵馬司胡同,一個來回大約有將近五里路,少年們有些輕松的跑完,回到住的大院,楊偉喝令解散后,一群人各個都在活動身體,有精力旺盛的,趁著早飯前,趕緊再做幾個伏地挺身或者舉個石鎖什么的,有比較累的,就來回在院子里慢慢走動,就是沒人敢回屋,這也是楊偉下的死命令。
“吃飯了~”
趙北的母親趙李氏帶著五名婦人,提著大桶小桶走進了大院,“集合??!”
按照順序,少年家丁們跟楊偉他們都到了遮陽棚下,打完飯,今天早飯是每人一份骨頭湯,一個雞蛋,兩個分量十足的白面餑餑,一碗肉菜,肉菜里白花花的大肉片子,看著比那青菜還多。
趙李氏慈愛的看著趙北在那吃的香甜,又看著楊偉,這個她一手奶大的大兒子,出息,真是有出息啊。
這時旁邊兩個大腳婦人一邊給還要吃的少年們打菜,嘴里還絮叨著:“你們啊,可要知道感恩,你們看看誰家少爺能待下人這么好,嘖嘖?!?p> “稀里呼嚕~”少年家丁們一邊狼吞虎咽的吃著,一邊聽著婦人們的絮叨,他們自然知道眼前這么幸福的日子是誰給的。
吃過早飯,在遮陽棚里休息小半個時辰,辰時剛到,曹新王景加上劉大山旗下老七吳峰三人穿著一身短打,走進大院。
“集合!!”
“唰!!”一群人很快集合完畢。
“都有~稍息~立正~向前看,向左轉(zhuǎn),跑步走?。 ?p> 少年家丁們很快在院里列好隊,由曹新王景兩人,監(jiān)督他們練習長槍刺擊之術(shù),而楊偉帶著趙北李承風曹大壯田大毛四小,五人在院子東北角,自發(fā)的持著尺半長老樹條在那劈砍個不停。
一時間,大院里到處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喝聲。
“都有~刺??!”
“虎?。?!”
“收??!”
“虎!??!”
“殺??!”楊偉五人的小臉上寫滿認真,手中老樹條以勻稱的高速度抬起,再以更快的速度劈下,不過他們不會用盡全力,看似全力劈下的老樹條,始終留著三分力。
“呼~~~”
七月月中的天氣,不管是少年家丁們,還是楊偉趙北等五小,僅僅訓練沒一會,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小六真幸福?!笔掷餀C械的劈砍著老樹條,趙北頗為羨慕的看了眼遮陽棚那邊,“怎么?”一旁聽到這話的楊偉,瞥了他一眼,挪逾他道:“你也想過去?”
“……算了吧?!?p> 我可不傻!趙北趕忙收口,繼續(xù)認真的劈砍著。
“兄弟們先自己練著。”
“哦?!?p> 楊偉吩咐一聲,終是有些不放心的往遮陽棚那邊走去。
遮陽棚處,陰涼底下,一具五尺高的木制假人身前,王小六的手中正握著一把五寸長短刀,就見他站在假人左側(cè)三步左右的距離,右手短刀抬起在胸口,雙眼微瞇,緊緊盯著五步外的吳峰,這個長手長腳的錦衣衛(wèi)校尉此時則是拿著一根尺半長包頭短棍,只見他好似在隨意閑逛兩步到假人正前方,這時他腳下猛地發(fā)力,整個人突然就要沖向假人。
而王小六則是緊跟著吳峰的動作而動,就見他一個大步跨到假人身前,左手往后作勢推開假人后,這時吳峰已經(jīng)到了他身前不到兩步的距離,手中短棍已然抬起在胸口的位置,作勢要戳刺向的目標本該是王小六身后的假人,只不過現(xiàn)在目標變成了王小六。
王小六全神貫注的看著短棍來勢,眼看短棍還差不到一尺的距離就會戳刺在他的腦門上,這時他動了,突棏一個右側(cè)橫步,右手短刀劃著一條微彎的弧線,直向吳峰握著短棍的雙手手腕刺去,(漂亮?。。┻@時走過來的楊偉看著王小六的應對,不由暗暗喝了聲彩。眼看寒光閃閃的短刀刀尖堪堪就要刺在吳峰的手腕上,只見吳峰的手腕驀地往后一收,同時斜拉,“啪!”短棍及時的敲在短刀刀把近端,棍頭順勢輕敲在王小六的右手手背上。
“嗯!”一聲帶著童音的悶哼,短刀落向地面,王小六空手急往后退,一,二,三,三步,雖是空手,卻依然毫不退縮的護在假人前面。
吳峰并沒有趁勢追擊,任短刀掉落在地上后,他只是面色平靜的說到:“撿起來,再來?!?p> “是!”王小六向吳峰恭敬的抱拳一禮,彎下腰撿起短刀就要繼續(xù)護在假人身前。
“慢著!”
楊偉已經(jīng)走了過來,他先過去對吳峰說了句,對方點點頭,說了句待會再練,吳峰就走到遮陽棚最里面早上楊偉他們吃飯用的桌子旁,悠閑自在的喝起了茶水。
楊偉心疼的看著王小六右手手背上面的點點淤青,語氣有些不忍的說到:“小六,疼吧?要不,咱不練了?”
王小六把右手從楊偉手里抽出來,面皮有些泛白的小臉笑著:“偉哥,我沒事,我不怕疼!”
“小六,大哥我……”楊偉此時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復雜,剛才自己那副真心關(guān)心的作態(tài),他知道他剛才有些惺惺作態(tài)的態(tài)度在里面,畢竟讓王小六單獨練習近身護衛(wèi)與格斗的是他,現(xiàn)在又來看似充滿關(guān)心的看著這苦命的孩子,就連剛才這一句似乎哽咽了的話,楊偉知道他是摻雜了一些做作在里面。
“偉哥,”王小六見楊偉為自己都哽咽了,更是感動,他反而緊緊握著楊偉的雙手,動情的說:“我這條命都是哥哥你救的,哥哥你讓小六吃這點苦又算得了什么,何況小六知道哥哥你是為我好,我懂!!”
這孩子這么懂事,處處替自己說話。楊偉更是覺得慚愧,“小六,大哥……確實是為你好,只要你好好練,將來你們家,會因為你光耀門楣??!”
“嗯?。 蓖跣×刂攸c頭,眼中滿是對楊偉的信任,“偉哥,我信你??!”
“好,接著練!!”
“嗯!!”
。
。
。
吃過午飯,五小跟少年家丁們?nèi)耸忠粋€小板凳,在大通鋪隔壁一間空曠的屋子里,認真的聽著楊偉站在最前面給他們講課。
“這堂課,”楊偉站在一座嶄新的三尺高木制講臺前,看著下面一個個坐姿標挺的學生,每次到授課的時間,他都好像穿越回到了那個時代,“今天,咱們講一下十位數(shù)的加減法…………”
“好,步驟大家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師??!”
“好,那么老師就來出題了,請問,趙北手里有十五個桃子,李承風手里有十個桃子,那么,他們兩人手中的桃子加起來是多少個?”
楊偉的話一落地,教室里,一群學生就開始在那悶頭皺著眉頭苦思,有算得快的學生,手中細長的炭筆已經(jīng)在他們手中的白紙上寫下答案,有算得慢的,比如李承風……
“嗯,”李承風掰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這是十,十五是多少,嗯,一二三四五,十加五是十五,十五再加上十,嗯,十六,十七,十八…………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不對不對,二十五?”他有些苦悶的撓撓頭,又重新掰著指頭在那數(shù),“二十……五!對?。 ?p> “大家都算好了沒有?”楊偉笑瞇瞇的敲了敲尺長教棍,大部分學生早已把答案高高舉起,“25!”,只李承風跟其他兩個少年家丁,有些猶豫不定的偷眼看看其他人的答案,“呼~”李承風跟其中一個少年家丁松口氣,看來他們算對了,就剩最后一個家丁,楊小七手里的答案,赫然是“18!”
“咳,好,答對了,同學們把手都放下?!睏顐ブ划敍]看見楊小七的答案,對這個自己收的第一個家丁,在學業(yè)上,楊偉是毫無辦法,這孩子訓練非常努力,身子也靈活,就是在學業(yè)上腦子太笨,別人幾分鐘就能學會的東西,他需要花上幾天,甚至半個月都不一定能夠?qū)W成,楊偉現(xiàn)在只希望他將來能多認幾個字,把數(shù)學最基礎(chǔ)的加減法練好就行了,至于那乘除法,楊偉也就不對他要求那么高了。
“接下來,老師再提個問題,曹大壯手里…………”
講課一個時辰后,外面的天氣不再過于炎熱,楊偉他們又開始繼續(xù)在大院里練習,一直努力訓練到晚上,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飯,趁著盛夏天長,楊偉又開始給這些學生們上語文課。
“同學們,今天咱們學朗誦一首唐詩,詩名詠鵝,作者是初唐詩人駱賓王,這首千古傳唱的唐詩,是駱賓王七歲時就寫成的,來,大家跟我讀啊,鵝,鵝,鵝,”
“鵝,鵝,鵝,”
“曲項向天歌,”
“曲項向天歌…………”
聲音朗朗,月中天的圓月不知不覺高高掛在天上,上完語文課,楊偉帶著眾人又活動了一會,這就到了睡覺的時間。
“少爺,給我們講故事吧?”有家丁躺在床上,喊了一句,緊接著其他少年家丁,甚至趙北李承風他們也說到:“大哥,給我們講個故事再睡吧?!?p> “好吧,”這盛夏的晚上依然有些悶熱,雖然在房中四角放了高價從冰販子手里買來的大塊冰塊,屋里還是有些熱氣在,既然大家都愿意聽自己講故事,楊偉也就從善如流,他愜意的躺在東門口第一個床位上,翹起二郎腿,嘴里悠悠忽忽的說到:“在一個大雪紛飛過后的冬天,一個農(nóng)夫上山去砍柴,”
“老大,”不遠處傳來趙北的聲音:“這農(nóng)夫是不是傻,他不早上山去備好過冬的柴火,非要等下了雪再去,這不傻嘛?!?p> “……就你話多,還聽不聽了?”
“小北,別打岔?。÷犂洗笾v嘛?!?p> “北少爺……”
“好好好,我閉嘴?!?p> “這農(nóng)夫辛辛苦苦砍完夠用的柴禾后,剛打算下山,突然??!他在一顆大樹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條凍得嘎嘣脆的大蛇,嗯,”
“老大,你可別蒙我,蛇在冬天,都會找個暖和的地方藏起來,這可是你義父親口對咱們說過的?!?p> “……mmp,就不興有蛇是個傻子?它就出來挨凍了怎么了,農(nóng)夫看見這條凍僵的大蛇,曹,算了,農(nóng)夫興高采烈的把這條大蛇搬回家去,把蛇化開,扒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剁了它肉,美美的吃了一頓,完事??!”
“啊,完啦?”
“啊,完了?!?p> “……什么嘛,噗~哈哈哈。”
“哈哈哈。”
“行了,睡覺?!?p> “哦?!?p> ?。ㄕ媸牵。顐ピ诖采蠐u頭失笑,眼前這場景,真的像前世上學那會,一個宿舍的兄弟們隨便打個屁,吹個牛皮,接著大都沒心沒肺的進入夢鄉(xiāng)。
“唔……”楊偉美美的做了個夢,夢中他回到了那個時代的小時候過生日那天,他娘給他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他爹樂滋滋的借兒子過生日的由頭,開了瓶那會要八十塊錢一瓶的五糧液,他的哥哥在跟他搶自己最愛吃的豬肉白菜水餃吃,他搶不過大自己不少的哥哥,這時他娘在一邊拿起根筷子就打哥哥的手腕,哥哥痛呼一聲,不敢再跟他搶了,于是他嘿嘿破涕又笑了,美滋滋的在哥哥面前,慢悠悠的吃著水餃,饞死他。
睡夢中的楊偉,不知不覺兩邊眼角多了些濕咸,畫面突然轉(zhuǎn)換,已然白了大半頭發(fā)的爹娘,跟穩(wěn)重成熟的大哥急匆匆坐上火車,在他租的房子里,房東有一搭沒一搭安慰著他的父母,在清苑小區(qū)柳家,那個女人看似親切的與父母交談,可他透過父母的眼睛,卻好像能看到對方親切的笑容下,隱藏的那一抹幸災樂禍與殘忍,只他教的學生柳小童,卻已然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
畫面再度轉(zhuǎn)換,更加老了幾分的父母與大哥,坐在火車上的硬座上,火車在不斷向下一站開著,而他的母親,那個一輩子樸實要強的婦人,卻驀地在塞滿了人流的車廂里,嚎啕大哭著,他好像聽不見聲音,可透過這個畫面,他卻驀的心口一陣鉆心的痛?。?p> ?。铮。。。。。。。。。?p> 楊偉,醒了。
睜開眼,朦朧的淚光上方近處,透過外面明鏡般的月色,清醒了的楊偉依稀看見有兩點亮點在閃爍。
“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