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下4
姚之艾覺得宋驚棠哭得很莫名其妙，卻也沒多問，以為她是難受那個姐姐和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見面，囑咐了幾句秦止好好照顧宋驚棠，自己攔了車就想著回家里，看了一兩眼還是不放心，又還是多說了幾句。
秦止下車聽她囑咐，等她真的要走了他沒忍住把人拉回來抱了一下。
姚之艾是知道他的感情的，她拍了拍他的背，哄著。“乖，我不久就能回港市了?！?p> 其實都心知肚明，他們兩個也是心知肚明。
秦止點點頭，吻了一下她的發(fā)頂。
車往富士吉田開，宋驚棠就越沉默，整個車了除了呼吸聲再也沒有其他什么，顧幸川叫來的司機(jī)也不知道什么狀況只能悶著頭開。
秦止憋不住了。
“祖宗！你別悶著??！你有啥你說啊！”
這一嗓子喊得宋驚棠抖了一下，說罷眼淚就嘩啦啦的掉。
“別難過了，那池南絮也挺幸福不是嗎？”秦止拿過紙給她擦眼淚，又是擁抱又是哄。
司機(jī)在前面翻了個白眼，心想著秦大少爺前腳剛抱完親完一個，現(xiàn)在又抱上二公主了。
果然港市的流言蜚語不是空穴來風(fēng)。
秦止注意到司機(jī)的目光，拉起了擋板。
宋驚棠深吸一口氣，紅著眼睛看秦止?！拔乙_始新生活！”
秦止點點頭又摸摸她，“這就對了?！?p> “然后弄死江寄北把池南絮搶回來！”
秦止閉著眼睛搖了搖頭。想開了，但是好像又沒想開。她也知道她自己肯定都知道了也不多說，也只是勸。
“好好好，把眼淚擦干凈補補妝，一會兒還要見妹妹呢，你能讓她看見你哭成這樣嗎？”
宋驚棠點點頭從包里翻出來化妝品把自己的臉收拾好。
司機(jī)疑惑撓撓腦袋，這都是什么大瓜？
顧幸川到宋驚眠那里的時候，他提著一堆菜，料想宋驚眠沒早起，給她打了個電話讓她給開門。
宋驚眠揉著眼睛看到顧幸川的時候才想起來剛剛打電話讓自己開門的人是他。她看著他手上大包小包一堆菜的時候，笑了一下。
“秦止去接你姐姐了。”顧幸川進(jìn)門放下菜，挽起袖子穿上圍裙就開始備菜忙活。
宋驚眠點了點頭，走進(jìn)去準(zhǔn)備幫忙被他趕出去了。
“你自己去玩一會兒。”
或許是因為她小時候那些事情，以及他們認(rèn)識姐姐的緣故，他對顧幸川沒什么排斥，對他的安排也是接受，自己就搬著畫板坐在客廳對著街頭畫起來。
過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又點了一根煙看著廚房里忙碌的顧幸川。
再過一會兒下午時分了，顧幸川就聽見響起了那首歌，富士山下。
他轉(zhuǎn)頭就看見宋驚眠在擺弄那臺黑膠機(jī)。
他笑了一下，覺得這像是小夫妻生活。接著自己又搖了搖頭。
宋驚眠跟著哼唱了幾句，又拿著點燃的煙去畫畫。
秦止和宋驚棠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幅歲月靜好。
他們站在門口，看著宋驚眠在門口抽著煙作畫，顧幸川在廚房里將菜放進(jìn)鍋里翻炒著，屋里還放著富士山下。
宋驚棠望著這一幕，有一絲絲心酸，又紅了眼眶。
秦止也笑了。
他自顧自說了一句，“顧幸川是個好人?！币馑际撬误@棠可以放心把宋驚眠托付給他。
宋驚棠點點頭，她知道。
等宋驚眠注意到兩個人站在門口的時候，那副素描剛好畫完。她笑著滅掉煙把手上的炭灰擦在白色睡裙上。
和宋驚棠擁抱，傾訴思念。
正好顧幸川也做好了一桌子菜，最后一道菜剛好上桌。他站在里面招呼他們進(jìn)來吃飯。
宋驚眠牽著宋驚棠進(jìn)屋，等人落座了去盛飯。
四個人坐在一起也沒有尷尬，反倒是恬靜。
宋驚棠覺得氣氛太安靜，出口問了一句：“阿眠，你和他倆認(rèn)識多久？”
宋驚眠眼珠子一轉(zhuǎn)，伸出兩根手指用日語回答：“從昨天到今天，兩天？”
宋驚棠聽見回答頓了一下，她剛剛看他們倆這樣還以為好幾年的小情侶了一樣。
“你真放心什么人都往家里領(lǐng)?！闭f著她瞟了一眼身旁埋頭吃飯像餓了八輩子的秦止。
或許是顧幸川這一桌子中餐做的很好吃，他一時之間沒聽出來宋驚棠陰陽怪氣自己，還在吃。
宋驚眠聽到笑了一下，夾了菜放進(jìn)宋驚棠的碗里。
“因為他們認(rèn)識姐姐，我覺得姐姐是很好的人，所以姐姐的朋友也都是很好的人。”她這樣解釋。
宋驚棠看著她乖乖巧巧，摸了摸她的頭，她說以后不認(rèn)得的人不要叫到家里來。
宋驚眠笑著點頭說好，兩個眼睛像月牙一樣，她嘴邊沒有酒窩，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卻也是甜。
顧幸川也跟著笑了。
又問了一下之前說過跟蹤她的人現(xiàn)在還有沒有跟著她。宋驚眠說沒有，她就放心了。看來昨天奶奶的發(fā)脾氣還是管用，這些人還是懂收斂。
宋驚眠大概也知道宋驚棠在想什么。她癱了攤手，反正那些人只是盯著她，也沒干什么，她就覺得無所謂了。
宋驚棠又轉(zhuǎn)頭問顧幸川，“顧少爺，你怎么來日本了？”
顧幸川臉不紅心不跳，“我這塊有生意。”
秦止抬頭翻了個白眼，這狗東西真的是撒謊都不帶臉紅的，明明就是為了見宋驚眠…
顧幸川知道他在想什么，轉(zhuǎn)頭抬眼一個眼神就朝秦止殺過去。秦止閉嘴了。
宋驚棠顯然不信，但是也沒拆穿。
話鋒一轉(zhuǎn)，她問秦止：“那你呢？”
“我陪顧幸川來?！?p> 宋驚棠也不信，懶得和這兩兄弟扯。
一頓飯下來，話語權(quán)都在宋驚棠手上，其他三個要么是回答問題，要么是只知道吃飯。
一直到后面吃完了宋驚眠要收拾碗筷去洗的時候，宋驚棠踹了秦止一腳，示意他去。
秦止點了點頭，接過宋驚眠手里的碗，毫無怨言朝廚房去。
門口有小桌和椅子，宋驚棠帶著宋驚眠去外頭翻看起了公司的賬本還有接下來要簽的各種合同。
顧幸川坐在沙發(fā)上劃拉著手機(jī)，聽見宋驚眠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心里都覺得驕傲。
這小姑娘看起來對這些也懂不少。
兩姐妹看到問題都是一個方向，所有人都覺得宋驚棠以后肯定是宋氏的一把手，宋驚眠也不遜色。
他端過去兩杯水，不忘提醒歇息。
宋驚棠讓他過去玩，這都是宋氏機(jī)密。顧幸川笑了一下，連聲說好好好。
只有秦止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和顧幸川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姐妹兩個一個說中文一個說日語。
他問；“他們兩個怎么能做到一人說一種語言，然后還能將流無障礙的。”
“所以說你蠢。”顧幸川罵他。
秦止笑著踹了顧幸川一腳，提起來今天見姚之艾的事情。
顧幸川從小時候就知道這兩人會成是意料之中。他沒有過多評價，就說以后記得別要他份子錢。
秦止聽見這話當(dāng)然開心，直接就答應(yīng)了。
等想起來不對勁的時候，手已經(jīng)掐上顧幸川脖子了。
“你之前答應(yīng)我結(jié)婚就送我一輛邁凱輪，你現(xiàn)在想反悔？”
顧幸川拍了拍他的手解釋。“邁凱輪是有的只是不隨份子?！?p> 秦止這才放了手。
顧幸川又問，“我那輛你喜歡嗎？”
秦止聽見這句話又掐他。
宋驚眠和宋驚棠轉(zhuǎn)頭看見他倆一起鬧，相視一笑。
那一刻宋驚棠覺得，少了很多紛爭，脫離塵世的感覺，真很舒服或者是說，很爽。
一直到秦止和顧幸川都回去了，她們兩個躺在床上，才能真正說起姑娘家的知心話。
宋驚棠問：“你為什么會這么信顧幸川啊？”
她今天就看出來了，才認(rèn)識兩天，兩個人過于完美的契合度，如果不是她知道宋驚眠不會這么輕易接受一個人，否則是很難達(dá)到這種和諧且美好的程度的。
宋驚眠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星空，她回答。“如果我說，我其實小時候見過他，姐姐你信嗎？”
宋驚棠思索了一下，想起自己小叔本就和顧家關(guān)系好，也就沒有多想了。
“那你說說。”
“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他了?！彼误@眠說，她閉上眼睛回憶起，和父親一起拜訪很好的叔叔和阿姨的時候，她曾見過少年背著網(wǎng)球從門富麗堂皇的門口走出來，那個時候她才八歲，他只是覺得這個哥哥好看。
第二次是在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之時，是她被人百般折磨后躺在垃圾箱里，透過鐵箱的縫隙，她看到了他從那里走過去的身影，接著她聽見了他清明的聲音叫了旁邊的巡警，理由是他聽見垃圾箱里有嬰兒哭，他說完就走了。
她永遠(yuǎn)記得那一晚的惡魔，也永遠(yuǎn)記得那一晚的天使。
所以這也算顧幸川救了宋驚眠一命。
這些她從不會對人說出口。
所以宋驚眠沒對宋驚棠講后面這段。
宋驚棠有些不解撐著頭問她，“所以你覺得僅憑那一面，你就喜歡他？”
“不是?！彼误@眠斬釘截鐵，“我覺得他是能讓我覺得被救贖的一個幻想?！?p> 當(dāng)然她自己明白，自己不可能被救贖。
宋驚棠有些理不清這段感情從何而來，但是她累了所以含糊了幾句只當(dāng)宋驚眠是小女孩情竇初開。
“姐姐呢？”宋驚眠反問。
宋驚棠這下沒了睡意，這個問題宋驚棠第一反應(yīng)就是池南絮的臉。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說。
“我今天見到了一個我很喜歡的人，喜歡了很久。”
宋驚眠轉(zhuǎn)頭看宋驚棠的側(cè)顏?！澳悄汩_心嗎姐姐？”
“不開心，因為我注定對她愛而不得?！?p> 宋驚眠看著月亮，拍了拍宋驚棠的肩膀安慰她。
“有很多時候，人生勢必都有很多愛而不得的景象，但是其實愛而不得就是得了?！?p> 宋驚棠被這一句話點破了一下，她想了一下她說，“你說的對阿眠，很多時候愛而不得就是得了。”
所以人為什么要一直向前看，不是因為前方有更好的，是知道會回頭的過去是因為有過去，而想回頭卻沒辦法回頭的過去，是根本沒有過去。
所以才會有愛而不得。
宋驚棠又問，“阿眠，你覺得是擁有過再失去疼還是從來沒擁有過更疼？”
宋驚眠想了不過十秒，她就開口，“這個問題亙古亙今都是無解的，你問擁有過的人，他會覺得沒有擁有過好，你問沒有擁有過的人，他會覺得擁有過才算好，但是其實很多時候，沒有擁有也算是一種擁有，你有你的記憶，在你的記憶里，她是完整屬于你的。但是擁有也不算擁有，因為人是獨立的，沒有一個人能完整擁有另一個人，所以我覺得珍惜當(dāng)下，珍惜記憶里的美好，珍惜眼前擁有的，這才是最重要的。”
宋驚棠又被點破了，她想通了一半。
可是看看宋驚眠，她不明白，她才二十，她怎么懂這么多她想了二十三四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宋驚眠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她快睡覺，明天帶她去河口湖散步，去吃相福奶奶商店的章魚小丸子。
沒多久，宋驚眠就睡著了，只剩宋驚棠一直思考著宋驚眠說的那些。
而顧幸川坐在車上，腦子里一直在想宋驚眠今天放的那一首歌，她家里只有那一張黑膠唱片，那張唱片也只有一首歌，富士山下。
原本他沒有注意有多特殊，循環(huán)了太多遍，他也記住了。
他在車上循環(huán)了許多遍，白色Alpha的呼吸燈一直閃，一直到秦止受不了了抬手給他關(guān)掉。
顧幸川心里有了答案，他自顧自說話，“我不會拋棄你?！?p> 秦止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問他在講什么。
顧幸川搖頭，看向窗外的一片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