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亂鴉坡下,尋了一處酒館稍事休息。
酒館又破又爛,蒼蠅四處飛舞,卻見店家穿了身上等的雪亮綢衣,綢衣肥大了些,不甚合體,抓著臟兮兮的烏黑抹布,每擦一下桌子,都要小心翼翼地把衣袖撩開。
李夜墨暗自好笑,穿著太好的衣服,就好像套了個幸福的枷鎖,看似幸福,其實卻不自在。
李夜墨指著店家,笑道:“瞧這身漂亮的衣服,像不像天上的神仙?”
店家嘿嘿傻笑,拍了拍不存在的塵土,殷勤的為三人加水。
李夜墨沖鐘曉擠著眼睛,怪道:“可惜咱們卻吃不起仙府的珍饈美味?!?p> 鐘曉也吃吃地笑,“上次見穿得如此富貴的掌柜,還是在蓉城第一家的百翠樓里,那天的酒菜,龍肝鳳膽也有的?!?p> 店家臉一紅,揪著衣角小聲道:“各位客官可別取笑小人了,小店哪能和百翠樓比,小人哪能和百翠樓的大掌柜比,這衣服是一位客人抵酒錢的,讓小人沾了光?!?p> 鐘曉看他傻乎乎的可愛,捂嘴笑道:“這件綢衣穿著可富貴,你是沾了光了,一百壇酒也不虧!”
店家陪笑著連連點頭,楊虎災(zāi)拍拍店家肩膀,道:“這兩只小猴子胡言亂語,并無惡意,掌柜的切莫要放在心上。”
店家傻笑著擺擺手,為三人準(zhǔn)備吃食。
他們在這邊說笑,店里另外兩桌客人同時看了過來。
第一桌是個麻子臉,眼底一道長疤從左臉穿過鼻梁,劃到右臉的耳根,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麻子臉頭也不抬,專心致志的就著花生下酒,聽到又有三人進來,從筷籠里取出三支筷子,一支支排在桌子上,和先前擺放的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攏共九支。
第二桌是兩個眉目同樣俊俏的少年,帶著三個仆役喝酒,也不作聲,只在李夜墨三人坐定后向這邊打量了一番。
兩位少年看李夜墨與楊虎災(zāi)時具不在意,看鐘曉時卻同時愣住,轉(zhuǎn)眼又將臉上的喜色壓了下去。
不多會兒,店家端著兩碟小菜上來,趁上菜之際,楊虎災(zāi)開口道:“店家,咱想討教你,你開店在亂鴉坡腳下,可曾了解過山上那伙賊人?”
店家笑道:“客官,你這可問對人了,亂鴉坡的事沒有比小人更曉得的了?!?p> 楊虎災(zāi)連忙請他坐下,店家道:“這山原叫牛頭山,山上有個莊子,名叫牛家莊,遭逢戰(zhàn)火,不幸被元軍屠城,莊人都盡數(shù)死了,便改名成了亂鴉坡?!?p> “亂鴉坡自太祖皇帝時起,就有一伙賊人,為首的叫做討債鬼仵向天,手下有兩三百人,掛著‘行道’的大旗,搶掠過往的商客?!?p> “實不相瞞,小店門前這條路原是官道,這些年也沒人走了,每次都要多繞幾百里路,到后山抄小路走!”
鐘曉驚道:“自太祖皇帝至今,豈不是一百年了!這賊兒真是高壽!”
店家神秘道:“幾位客官既然問起,難道會不知道山上的大王還是仵向天?”
眾人沉吟片刻,李夜墨道:“除了討債鬼可還有別的妖魔鬼怪?”
店家道:“還有兩位寨主,都年輕的很,叫做枉死鬼仵向南,替死鬼仵向北。討債鬼神龍見首不見尾,枉死鬼和替死鬼倒是常到山下來,偶爾還要來小店吃兩杯酒,幾位客官若是倒霉,也許還能見到。”
“吃飯也能碰到,那是真?zhèn)€倒霉!”
鐘曉放下筷子,再不肯吃桌上的飯菜,嘟著小嘴不滿道:“賊的生意你也要做,好不明事理!”
店家攤開雙手,不以為然道:“他們不曾劫掠山下居民,你們看他們是賊寇,小人倒當(dāng)他們是貴客嘞?!?p> 鐘曉正欲發(fā)作,被李夜墨攔了下來。
一個生意人,不作惡已經(jīng)謝天謝地,又能指望他多深明大義呢?
謝過店家,三人便各自思考著剿滅山賊的良策。
楊虎災(zāi)吃著飯菜,筷子突然停下,總覺得身后有人盯著自己,回頭看,果然那個麻子臉正沖他冷笑,眼神森然。
楊虎災(zāi)連忙遞眼神給李夜墨與鐘曉,二人也是一驚,這麻子臉莫不就是山上的賊人。
麻子臉又咧嘴笑笑,沖三人露出一嘴黃牙。
李夜墨心中警醒,示意楊虎災(zāi)與鐘曉不要做聲,吃完了盡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