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曉三人來到九江門的舊址,此時已掛著天門的牌匾。
門外正聚著數(shù)百名天門弟子,簇?fù)碇鵀槭變善ジ惭┌遵R,馬上兩個漢子,齊齊一身白袍,一樣的英姿勃勃、一樣的顧盼自雄,二人只有所使兵器不同。
三太子紀(jì)水手提赤炎紅纓槍,肩挎一副渾鐵金剛?cè)Α?p> 白袍銀槍趙無雙背上掛著白桿梨花槍,槍頭被牛皮套裹著。
天門初立,尚還在收攏九江門的殘余,紀(jì)水和趙無雙便是被派去鎮(zhèn)守一方,滅一滅那些個不開眼的。
九江門死則死矣,可它幾十年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還在,分布各地的堂口和日進(jìn)斗金的生意還在。
驟然垮掉,是因為傷了根本,極短時間里,三位門主、近半堂主相繼斃命,沒了中軍大纛,一敗涂地,樹倒猢猻散。
天門插下旗幟,就是要這些猢猻再聚攏來。
鐘曉和加哈努剛一露面,紀(jì)水一眼就認(rèn)出加哈努的身份。
青城山下他和山樵子險些死在這群斗笠手里,青城山上又纏斗過不知多少次,看不到臉也不會認(rèn)錯。
“狗雜碎,納命來!”
仇人相見,紀(jì)水雙目赤紅,雙腿猛一夾馬腹,挺槍便刺。
“噗!”
加哈努站住不躲,槍頭插進(jìn)他的咽喉,從后脖頸穿出,這還沒完,一只渾鐵金剛?cè)Χ殿^砸來,一聲悶響,將加哈努整個腦袋都砸癟了。
趙無雙不認(rèn)得加哈努,旁邊的鐘曉他是認(rèn)得的。
羅榮壽府前,因為鐘曉,他三兄弟與李夜墨生了嫌隙,但在小盟主會上,二人合力斗殺鄭天養(yǎng),李夜墨以肉掌擋下趙無雙失手?jǐn)S出的鐵鞭,不僅救下顧飛卿,更是解了趙無雙的死局,二人又成了朋友。
眼見紀(jì)水逞兇,當(dāng)街殺人,趙無雙擔(dān)心波及到鐘曉,將來落得李夜墨埋怨,疾呼一聲:“紀(jì)堂主留手!”
趙無雙伏身縱馬,白桿槍已經(jīng)抓在手里,也不解牛皮囊,向前一遞,將槍橫在鐘曉和紀(jì)水之間,賠笑道:“紀(jì)堂主,這姑娘我認(rèn)得,還請留下性命,不知他們是做了什么事,竟能引你這般光火?”
紀(jì)水冷哼一聲,“他們險些要了我的命,這仇怨你也敢攔?”
趙無雙抱拳奉承道:“紀(jì)堂主一槍就能刺死的人,豈有本事害紀(jì)堂主的命?紀(jì)堂主說笑了……”
紀(jì)水道:“你說他死了?”
趙無雙道:“喉嚨扎穿,腦袋敲碎,自然死得不能再死了?!?p> “你都不問我他是誰,就敢說他死了?虎丘的蟲人蔣欽,我可沒本事殺他。”
紀(jì)水放聲大笑,只是笑聲并不愉快。
趙無雙看向加哈努,那顆癟下去的腦袋已經(jīng)一點點鼓起來。
加哈努自己拔出紅纓槍,遞還給紀(jì)水,“紀(jì)堂主,虎丘之前險些害了你的性命,如今你還了我個頸穿頭破,亦可以算作扯平了吧?!?p> 紀(jì)水接過槍,譏諷道:“你的賤命也配和我比?沒帶著那幫地痞無賴,就算你真能不死,難道你老子還不能拿下你!”
加哈努輕笑道:“紀(jì)堂主,莫要亂說話,九江門叫虎丘拖垮了,你們八位堂主圍剿八十頂斗笠,十幾日沒能拿下一頂,如今我們?nèi)藬?shù)更多,你又想把天門拉下水嗎?”
紀(jì)水聞言羞惱道:“我呸,我們九江門是遭了火船幫的小人暗算,你們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說著,揚起紅纓槍又要打。
趙無雙趕忙攔住,“紀(jì)兄慎言,天門不是九江門,火船如今是天門盟友,天門也沒打算交惡虎丘?!?p> 紀(jì)水這才驚覺失言,他雖然是天門堂主,可如今連天門的門主是誰都不知道,更遑論天門對外的態(tài)度,貿(mào)然延續(xù)九江門的仇怨,真不知惹來了大禍,天門是剿滅虎丘,還是拿他頭顱息事寧人,心中雖滿是不愿,姑且也忿忿收槍,只狠狠瞪了加哈努一眼。
趙無雙撥動馬頭,向加哈努喝道:“喂,蟲人蔣欽,天門無意與虎丘為敵,你若不是為了生事,就盡快離開吧!”
鐘曉趕忙上前道:“兩位堂主,我們到天門不是惹是生非來的,我們來是為了李夜墨,他曾到青城山上尋我,可那時我在青城山下,只恐他撞進(jìn)了九江門……不,是紀(jì)堂主的手里,所以才有此一來?!?p> 趙無雙態(tài)度緩和下來,“鐘姑娘,我先問問,你和李夜墨兄弟如今是何關(guān)系?”
鐘曉答道:“趙堂主,我們只是在亂鴉坡遇到賊寇意外失散,我知他一直在找我,只是我先是被五毒攜裹到九江門,又遭了九江門圍攻青城山的災(zāi)禍,始終未能相見,如今諸事落定,就趕緊尋他來了?!?p> 趙無雙這才明白,李夜墨和鐘曉并不是斷了關(guān)系,小盟主會上沒見鐘曉,今日又見她和蟲人蔣欽一道,心中還疑怪是李夜墨的情債尋來。
趙無雙向一旁的紀(jì)水介紹道:“這位鐘姑娘是鎮(zhèn)遠(yuǎn)鏢局鐘難的女兒,和李夜墨是一對江湖俠侶,她的忙不可不幫。紀(jì)兄,飛蒲草可是撞進(jìn)了你們手里?”
紀(jì)水板著臉,冷哼一聲,“我不喜歡虎丘,我不愿答!”
趙無雙叫他噎住,勸慰道:“紀(jì)兄,飛蒲草也是我天門堂主,同僚間曾經(jīng)許是有些矛盾,可今后還要一起共事,你今日得罪鐘姑娘,天門堂主里你可惡了一堂。”
“惡便惡了!我不但沒在青城山上見過飛蒲草,我就從來沒見過他!呸,一個輕功崽子,誰稀得他!駕!”
三太子紀(jì)水猛一揮馬鞭,留下一道煙塵,他堂下一眾弟子緊忙去追。
趙無雙無奈道:“鐘姑娘,這人脾氣太臭,你別介意,按他說的,應(yīng)該是沒見過李夜墨兄弟,你們?nèi)e處尋尋,我這邊也會發(fā)動天門力量去找?!?p> 鐘曉失望與趙無雙拜別,步履落寞。
鎮(zhèn)江蛟郭奉看著鐘曉背影出神,金眼豹薛成捅了他一下,咋呼道:“這是朵惹禍的花,你最好別沾!”
郭奉訕訕道:“大哥哪里話,我又不是傻小子?!?p> 一個形容消瘦猥瑣的漢子湊過頭來,諂媚道:“飛蒲草若是活著,腳踏三元不好招惹,要是他死了,那丫頭孤苦無依,二爺也可以做個好心人?!?p> 他話音剛落,一條馬鞭已經(jīng)破風(fēng)抽來,轉(zhuǎn)眼教他變了兔子,趙無雙斷喝道:“詹福六,你再敢對門中堂主胡言亂語,我挑了你!”
趙無雙撒了氣,也縱馬走了,薛成這才拍了拍仁義無雙詹福六的肩膀,揶揄道:“你瞧,我就說這是朵惹禍的花吧。”
郭奉也道:“嘖,你個假仁假義扯什么無雙,我三弟才是個真好漢。”
沒能幫鐘曉找到李夜墨,蔣欽和加哈努也不急著回去,想來虎丘這么多高手坐鎮(zhèn),出不了什么亂子,索性陪著鐘曉在江湖中一邊游蕩,一邊尋找李夜墨的消息。
只是這一日,三人正在酒樓吃飯,忽聽得一陣熱鬧,向外看去,一群江湖漢打著赤膊,正圍坐在酒樓外擺龍門陣。
“各位江湖朋友,盛事在即,不去崆峒山瞻仰劍仙風(fēng)采,也要上青城山瞧瞧了,四幫三派才叫了幾天,虎丘就要大禍臨頭了,天下英雄圍剿青城山,好比是七十年前伏魔陽頂峰,不知這一次誰能做一把顧恩青,在江湖里出個大大的風(fēng)頭!”
“我呸,跳梁小丑也能觸青城山的霉頭,九江門都叫那群老虎拖垮了,如今改名叫了天門。那一群烏合之眾,還敢叫自己天下英雄,我看也只是嘴上說說。”
“你知道那虎丘做了什么事?他們沖了州府,奪了糧倉,一府?dāng)?shù)千人,一日全制成了人傀儡……”
“嚯,他們這么大膽!”
“虎丘的高手是什么成色,諸位都明白,這伙人開宗立派,聚來的又能是什么成色?兩三千地痞無賴,碩鼠般空吃空耗,青城派百年積累沒幾日就成了一片白地,這群人以前是打家劫舍,偷雞摸狗的,如今數(shù)千人怎么過活?沒想到他們還準(zhǔn)備重操舊業(yè),小的搶小的,大的搶大的,這不就沖了州府,關(guān)鍵是……連官也殺了!”
“這這這……真當(dāng)自己無法無天了!”
“可不,殺官是什么,殺官是造反!聽說官府已經(jīng)批了榜文要發(fā)兵圍剿青城山,是寧王說‘江湖事,江湖畢’,叫兵馬按住不動,江湖里可沸騰了,有頭臉的都在往青城山去,哥幾個搭個伙唄,彼此照應(yīng)著也去湊個熱鬧。”
“想當(dāng)顧首顧恩青,諸位本事不濟,運道也太差啦?!?p> “怎么說?”
“說?說你們消息太滯后,吃屎都趕不上熱乎!”
“你小子皮癢了!”
“哈哈……你們不知道青城山這次搶了崆峒山的風(fēng)頭?眼瞧天越來越冷,崆峒初雪還剩多少日子?江湖人都去了青城山,劍仙們難道自己比劃?天池劍仙已經(jīng)放出話來:雪前無事,姑且殺些賊子解悶!羅氏劍仙、崆峒劍仙也都響應(yīng),我們?nèi)羰勤s上,也就是看看三劍仙神威,然后隨著一同到崆峒山去……”
蔣欽聽到這里,再不能平靜,他親眼見過敗劍仙司徒盛一人圈斗四名絕頂高手,五位一流高手,不落下風(fēng),那還是因為敗劍仙不擅殺人。
羅氏劍仙、崆峒劍仙、天池劍仙,三名劍仙一起出手,虎丘如何抵擋。
“丫頭……”
“蔣前輩,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興許趕得上,這群斗笠賊死有余辜,可阿依姐姐還在山上?!?p> 加哈努也發(fā)出嗡嗡聲表示贊同:回吧,打不過,他也能帶著幾人逃。
蔣欽不愿鐘曉一起涉險,反被鐘曉一句話頂回來:“臭李夜墨說不得也在青城山找我,我必須回去?!?p> 二人折向火船,向小龍女借了兩匹駿馬,快馬加鞭又向青城山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