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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踏斗

第九零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二)

摘星踏斗 張重明 2109 2023-11-19 20:08:26

  “虛禾?你居然在這里?”

  李夜墨猛然轉(zhuǎn)過身,叫出小道士的名字,兩行淚水奔涌而出。

  沒等中年道人反應(yīng)過來,這個老瘸子已經(jīng)以快得嚇人的速度,把自家小師父抱在懷里。

  虛禾比三年前長高了許多,從前的稚嫩軟糯褪去了許多,多出了些儒雅隨和、道骨仙風(fēng)來,可李夜墨還是一眼認(rèn)出來,這就是他師門的老五——不會輕功,專修道法的五師弟虛禾。

  “老爺爺,您是誰?我好像并不曾見過您?!碧摵虖睦钜鼓珣牙飹暝鰜?,面上還帶著錯愕。

  李夜墨擦了擦眼淚,將五師弟仔細(xì)端詳了幾番,將相認(rèn)的想法壓了下去。

  他要去殺寧王,這是天大的干系,最好就這么孤零零的,別再把禍?zhǔn)抡幸阶约荷類鄣娜松砩稀?p>  李夜墨正色道:“我是你大師兄的祖輩,你師父的故交,早年間多有往來,那時你才剛被你師父收養(yǎng),只有巴掌大小,我記得你,你卻不記得我了,雖然多年未見,你的眉眼卻是沒有變化,因此才我可以認(rèn)出來。至于我,你可以叫我夜先生?!?p>  虛禾瞧對方的面容確實和自己的大師兄有幾分相像,仿佛就是大師兄老了數(shù)十歲的模樣,心中信了幾分,加上虛禾是個道癡,沒有太多雜七雜八的心思,躬身行了一禮,將李夜墨請到后院說話。

  中年道士也識趣沒跟過來,挑著門簾,一只眼向后院焦急觀望,深怕老瘸子會害自己的小師父。

  李夜墨目光掃過后院的大樹,大樹下的石桌石椅,心中無限感懷,他人生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就是在這個后院里度過的,三仙觀就是他的家。

  虛禾先開口問:“夜先生,您是大師兄的祖輩,所以是想問大師兄的事嗎?”

  “他已經(jīng)死了,我知道。”

  李夜墨輕嘆一聲,“虛禾,你該知道我為什么來翠屏山,也許你還不信我,所以我也不問你師父他們在哪,只問你師父和幾位師兄都還好嗎?”

  虛禾搖了搖頭,“夜先生,大師兄的事您知道我就不多言了,而我確實也不知道師父帶著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去了哪里,他們本來是準(zhǔn)備帶上我一起走的,可我本來也不會輕功,索性就留在了道觀里,柳先生原本是個游方的大夫,路過此處就和我學(xué)了道,您問我?guī)煾笌熜?,不是我不愿答,是真的不知道?!?p>  李夜墨問:“你二師兄肖百川在山下有家室,妻子孩子都在,難道也一同離去了?”

  虛禾答:“嗯,一起走的,畢竟是莫名惹上了大麻煩,不跑也是沒辦法,二師兄與我不同,我一向深居簡出,江湖中基本沒人知道油壺道人還有個五弟子,所以您一叫出我的名字,我就已然信了八分?!?p>  這話純屬李夜墨自己多問,上山的途中,他就向著肖百川家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看過,肖百川的家是離翠屏山最近的一個院落,如今已經(jīng)是一片破敗,屋頂都塌了半邊。

  李夜墨只覺得胸中憋悶,長舒口氣,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加起來不下千兩,“虛禾,這些你留下,以后過得好一些!”

  虛禾將銀票又推回去,輕笑著說:“夜先生,您叫我過得好一些,卻沒問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李夜墨啞然,“那你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虛禾望著他,緩緩道:“有時候會很想念師父和師兄們,其他時候已經(jīng)過得很好了,我很滿足,不需要別的東西來增添幸福了。”

  “對不起。”李夜墨的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虛禾遞給他一塊手帕,“夜先生,我總覺得你是我很相熟的人,也許是因為你長得確實太像我大師兄了,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除了大師兄,我?guī)煾负推渌麕熜謧兌歼€活著,只要活著,總有相見的一天,若是活著不能相見,死后也會相見,不要太過傷感了?!?p>  李夜墨點點頭,囑咐道:“你若是以后……”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李夜墨本想囑咐小師弟遇到問題可以找自己,可又想到只要遠(yuǎn)離江湖,從此就能平平安安度過此生了,來找自己反而會被牽連進(jìn)是非里。

  “夜先生,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了,好好活著!”

  “嗯,謝謝夜先生。”

  李夜墨拄著拐緩步離去,穿過去前殿的門簾時,柳道士沖他尷尬笑笑,然后火急火燎跑向自己的小師父。

  回頭看了眼這有些滑稽的場景,李夜墨嘴角忍不住上揚,心中默默祝愿:“小師弟,帶著我們那份,一定要好好活!”

  出了三仙觀,李夜墨運轉(zhuǎn)九霄踏術(shù),到師父阮經(jīng)亭從前叫徒弟們買酒的桃花酒莊,買下一壇酒,又到后山十幾里的癩頭那買了只燒雞。

  說來也是好笑,生意寡淡的桃花酒莊,店掌柜多少年如一日地抱怨快要關(guān)門大吉了,頭生爛瘡的癩頭,每天都耷拉著腦袋,一副快死的模樣,這些小人物都還在做著從前的事,李夜墨看到他們,恍惚間竟覺得一切都沒改變,但反過來,看他們這些江湖上揚名立萬的好漢,再過不上從前的日子了。

  買好這些燒雞和酒,李夜墨才意識到自己無處可去,沒有要去的地方,也沒有可以分享的人。

  三仙觀沒有師父了,而五師弟持戒清修,似乎早早就預(yù)示了會和眾人分道揚鑣,五師弟過上了遠(yuǎn)離江湖的生活,不相認(rèn)是對小家伙最好的保護(hù)。

  猶豫再三,李夜墨折返到肖百川曾經(jīng)居住的院落,到處是厚厚的浮土,雜草比人都要高,這里是幾兄弟過去常來的地方。

  肖百川的妻子是個好嫂子,李夜墨是肖百川的師兄,但一樣也管她叫嫂子。

  從前翠屏山上生計困難,多靠肖百川夫妻接濟(jì),只是肖百川不過是個樵夫,他妻子也不過是紡織些布匹換錢的農(nóng)婦,沒有多余的閑錢,最多是給山上送一些吃食。

  幾個半大小子,每天習(xí)武,早上吃完飯,一個時辰就餓到走不動道。

  幾兄弟關(guān)系極好,在山上吃不飽時,常常偷溜到肖百川家蹭吃蹭喝,嫂子拿不出頂好的酒肉,但米面粗糧嫂子從不吝嗇。

  李夜墨一個人坐在肖百川的院子里,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李夜墨把酒肉擺在一截頹圮的土墻上,自己席地而坐,一手燒雞,一手酒,邊吃邊喝了個痛快,暢快到仰天大笑,暢快到涕泗橫流!

  “師父,二師弟,三師弟,四師弟,五師弟,咱們不會再缺錢了,我有的是錢,不會再吃割嗓子的粗糧了,我買了酒和肉,你們會回來嗎?哈哈,這酒可真辣??!”

  而遠(yuǎn)處的三仙觀,一個小人兒正坐在道觀的屋頂上,怔怔望著自家二師兄的小院,“大師兄,是你嗎?”

張重明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晚安包子,呸,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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