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人力鮮能接觸的地方,而沒有落腳之處更突顯出屬于飛鳥的孤獨,感受著耳畔的風聲,李夜墨心中難以平靜。
鄧伯徹底瘋了,可以確定一件事,鐘曉不曾回來過,不然她絕不會放任她的鄧伯二爹,去過這樣荒誕落魄的生活,那么曉兒呢,不曾回來的她還活著嗎?
只要還活著,曉兒一定會回到浮陽城,既然沒有回來,大概是死了。
這個道理李夜墨當然可以想明白,只是在這個想法出現(xiàn)的一瞬間,就叫他自己按滅在心里。
或許她只是被阻撓,被人囚禁起來,在某個暗無天日的角落里等著她的英雄披掛金甲救她出來。
李夜墨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已經死了,除非有人真切告訴他。
相較于去九死一生的刺殺寧王,李夜墨必須先安置好自己的身前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鐘曉。
這丫頭……她太天真了!
如果還活著,估計也會被世道折磨得很痛苦,而他必須確保她幸福,然后才能了無牽掛的直面自己的死亡。
想要打探寧王圍剿陽頂峰后鐘曉的下落,最簡單當然是直接去找當夜圍堵的一眾高手,三身道人、趙無雙、金刀銀劍、耿元青,可李夜墨現(xiàn)在的身份實在不宜暴露給寧王,這只會提前讓寧王警覺。
要說除了直接去問他們,還有一個人,也一定打探過鐘曉的下落,那便是“辯證世上有情癡,結定青絲作死媒”的東風惡秦嵐!
天下間誰都會認命,唯獨這個情種不會!
東風惡在此前就幫過他們太多,而動機僅僅是幫這對恩愛的俠侶掃清世俗的阻礙,讓他們直面心靈、情感的終極考驗,然后回答那個問題:世上是否有情癡?
這個天下第一花賊,做事全按照自己的原則。如果是他,一定會在寧王圍剿陽頂峰后,于江湖中四處打探李夜墨和鐘曉的下落,即使是這二人確實死了,東風惡也一定會找到尸體,仔細分辨后才下結論,最后還要為這對有情人大哭一場。
所以李夜墨決定直接去找東風惡,問問他有沒有查到什么結果,而東風惡如今就在唐家堡。
李夜墨運轉輕功,向著唐家堡趕去。
臨近唐家堡,大量江湖人正從唐家堡退下來,一個個有說有笑,言語間滿是嘲諷。
這倒奇怪,據(jù)傳唐家堡為保東風惡前輩,三年前便開始避世不出,為何會有這么多江湖人?
李夜墨拄著拐緩慢上山,和下山的人流格格不入,沒耐住好奇心,李夜墨攔住一個年輕的江湖客,問道:“小兒郎,山上不是唐家堡嗎?怎么有這么多江湖人從上面下來?”
“老先生,你也是咱們江湖中人?”
這個江湖客明顯還有些意猶未盡,見有人愿意和他說話,話匣子立刻就打開了,“我們都是來看熱鬧的!你知道金刀銀劍嗎?二人共居天門歲星堂的堂主之位,今天是他們的弟子枉死鬼仵向南、君子刀張威一同上山,向九翅天雷公唐堡主討教。其間意思很明白,唐堡主三年前忤逆寧王和火船、天門的面子,非要保下淫賊東風惡,這對徒弟就是代表師門稱量下三年后的唐家堡?!?p> 李夜墨立刻懂了:枉死鬼仵向南、君子刀張威成了金刀銀劍的弟子,他們向唐璧討教,唐璧當然不會屈尊和晚輩動手,更何況這兩人都是一只手的殘廢。所謂“弟子服其勞”,枉死鬼和君子刀敢于挑戰(zhàn),唐家堡的晚輩責無旁貸,而且還不能是早些年闖出名頭的,只能由未有聲名的新弟子中選人迎戰(zhàn),這才能彰顯唐家堡的底氣。
江湖中人聚攏來,有天門刻意放出消息的緣故在,也是大家心底里都想瞧瞧,龐然大物的唐家堡避世三年,沒有大規(guī)模招收有天資的弟子,只吸收附近村鎮(zhèn)的孩童,現(xiàn)如今能是個什么光景。
若是唐家堡真的落魄了,青黃不接到沒有新出的優(yōu)秀弟子,恐怕枉死鬼和君子刀今天過后,各方勢力就會向唐家堡發(fā)難。
“結果是誰贏了?”
李夜墨笑著發(fā)問,他對狡猾的唐雷公可是很有信心的。
江湖客興沖沖道:“自然是唐家堡贏了,一個叫豆豆的少年英才,得了唐堡主的真?zhèn)?,手持一把小巧的雷公錘,背著個比唐堡主小些的桐木箱,打出的不是雷公鑿,而是一根根四五寸長的玄鐵釘,噗噗噗噗!錘子都晃出殘影來,劈里啪啦打個不停,鐵釘比雨點子還要密集!除非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否則我打保票,沒一個能擋下來!枉死鬼和君子刀只撐過幾招就爽快認輸了……”
李夜墨打斷道:“和暗器高手動手,居然敢讓對方先出手,是枉死鬼和君子刀托大了?!?p> 江湖客眼睛亮了亮,驚奇問道:“老先生,你怎么知道是那個小童先動手的?”
李夜墨嗤笑道:“這不是很明顯嗎?若是枉死鬼和君子刀不小瞧對方是個娃娃,立刻出手,一刀一劍,沒有砍不倒的,哪里還有讓那個娃娃發(fā)出玄鐵釘?shù)臋C會?!?p> 江湖客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唐堡主也耍了個小聰明,故意派出個孩子叫那二人掉以輕心,否則勝負尚且難料!”
李夜墨點點頭,江湖拼殺,絕不只是比較武功高低,更有時機的把握,以己之長克敵之短,亦能以弱勝強。
輸了就是輸了,頭腦本身也是力量的一部分。
“小兒郎,枉死鬼和君子刀如今還在唐家堡嗎?”
“他們比完就離開了,許是急著回去復命,嘖嘖,這種結果怎么說出口?金刀銀劍估計不會滿意?!?p> “那還真是可惜……”李夜墨嘆息一聲。
李夜墨是真的覺得可惜,錯過了枉死鬼仵向南,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殺他。
劍仙大會前,李夜墨曾有機會動手,只是那時的李夜墨心中有著更多的善念,認為仵向南成了廢人,就算受到了懲罰,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唯有他再犯錯,才有殺他的理由。
可如今變了,若是一個人在回憶里度過了七萬遍,每一遍都被劍光蠆籠兵解一次,凌遲般割開每一塊肉,像條炸鱗的鯉魚,這種程度的痛苦,有誰可以大度的說出原諒嗎?
現(xiàn)在的李夜墨若是碰到仵向南,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以最殘忍的手段把他的頭卸下來!
這也算是濫殺嗎?別傻了,一個人怎么可以期許在過去犯下錯,而在未來得到救贖?
“一個人只要犯下錯,就該承受報應,無論是天報還是人報。確切發(fā)生的事,不會因為真心懺悔而變得沒有發(fā)生過,一切惡人都該殺,在作惡的該殺,作過惡的也該殺,全殺絕了,換一個朗朗乾坤!”
李夜墨惡狠狠想著。
張重明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