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文看金頂大殿門口人聲鼎沸、大家不知是歡呼還是驚呼,都搶著要看周全孝和沈亦儒過招。忽然一眼瞥見人群中一個黑紗蒙面的女子,用迷離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顧允文自己說聲:“小玉?”他從眼睛上認(rèn)出蒙面的女子正是小玉,顧允文看著小玉,在擁擠的人群中向小玉走去。等他走過去,卻已經(jīng)不見了小玉的身影。
顧允文舉頭環(huán)顧四處,在人群中尋找小玉,小玉已經(jīng)不知去向。
顧允文擠出人群,跑到門口臺階的一座石獅子邊,站在石獅子上,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小玉。這時那邊的周全孝和沈亦儒交上手了。
沈亦儒一柄長劍嗖嗖出聲,貼著周全孝的身子舞動。顧允文找不見小玉,看沈亦儒劍法精妙,他不禁留神去看沈亦儒的劍法。周全孝雙手忽掌忽拳,擒拿拍削。沈亦儒風(fēng)姿雋美,長劍在他手里伸縮開合,宛如一條靈蛇,招招不離周全孝身上要害。周全孝初時還手下留情,比及幾十招過去,他被沈亦儒的長劍逼得步步后退。
場上不乏劍術(shù)名家,一見沈亦儒的劍法,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笑面金剛盡然被一個青年的劍法逼得施展不開手腳。有人大叫:“這小子是個太監(jiān)?!庇钟腥撕埃骸斑@是皇宮大內(nèi)的武功?!鄙蛞嗳迓犠约旱碾[私被人當(dāng)眾揭穿,他面色帶紅,長劍一變招,手下攻勢突地凌厲陰狠,只見長劍化成一團白色的劍光,招式變幻詭異。周全孝雙掌翻飛,死守住自己門戶。忽聽得沈亦儒喊一聲“去吧?!敝苋⒖瓷蛞嗳鍎θ泻鲛D(zhuǎn),劃向自已面門。眼見一招來極快,無法抵擋。他身子忙往后凌空翻身一轉(zhuǎn),摔倒在地。
這時劉全義和其余幾位護法先后搶出,擋在周全孝身前。周全孝站起來,向沈亦儒作一揖,回到沈宗周身邊。周全孝額前被沈亦儒的劍鋒帶到,一縷血線從他額角留下來。幾位護法向沈亦儒怒目而視,沈宗周卻知道沈亦儒這一劍是手下留情的。他面色如土、臉色陰沉的看著沈亦儒。沈亦儒不屑的掃了幾位護法一眼,轉(zhuǎn)身要走。沈宗周忽然叫一聲:“慢著。老夫不才,要領(lǐng)教一下公子的精妙劍法。”沈宗周沉著臉往前走去,大家都看出周全孝是手下留情,失了先機,以致落敗。雖然沈亦儒劍法詭異奇幻,但是他的武功底子到底怎樣,所有人都想知道個究竟。有些人已經(jīng)哄鬧起來,“這青年公子害怕了,這青年是誰?是城主的侄子,侄子怎敢和叔父過招?”大家你一眼我一語的攛掇沈亦儒,沈亦儒看沈宗周不慌不忙的一步步走向自己。他心底害怕起來,對旁邊的人說聲“走”,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沈宗周說道:“想走?”,躍身一掌拍向沈亦儒。
沈亦儒閃身避過沈宗周一掌,沈宗周一掌未老,轉(zhuǎn)手往沈亦儒項間一掌劈過去。沈亦儒又是閃身避過。沈宗周喝道:“出手吧?!?,他一掌斜劈、一掌橫削,兩掌風(fēng)聲呼呼的擊向沈亦儒。這兩掌左右開弓,教沈亦儒非出招應(yīng)接不可。沈宗周存心逼迫沈亦儒出招,沈亦儒眼見兩掌來勢猛惡,無所退避,硬挨赤霞城主的兩掌,當(dāng)今之世恐怕只有那些湘西死士做得到。沈亦儒退無可退,他身子一矮,幾乎蜷縮成一個圓球,長劍照著沈宗周的中門自下而上劃了一劍。沈宗周側(cè)身避開沈亦儒的劍鋒,往沈亦儒左肩拍了一掌。沈亦儒橫劍格擋,沈宗周聲東擊西的往右邊才跨出一步,打了一掌。他身子如柳枝被風(fēng)擺動一般在沈亦儒眼前晃了幾晃。頗粗壯的腰一扭,猱身欺進。沈亦儒滿臉恐慌的辨認(rèn)著沈宗周的招數(shù)來路,忽然右臂發(fā)麻。沈亦儒忙要轉(zhuǎn)臂運劍,沈宗周又喝一聲:“撒手”。他一手捏住沈亦儒的手肘,一手劈手搶過沈亦儒手中的長劍。只聽啪啪幾聲清脆的響聲,沈宗周揮著搶過來的長劍,將兩個上前夾攻他的黑衣人的手中長劍震斷。
沈宗周看侄兒像灌了迷魂湯一般,豈止六親不認(rèn),簡直是神智失常。沈宗周制住沈亦儒,舉起左手,就要扇沈亦儒兩個耳光,讓他清醒清醒。但看沈亦儒細皮嫩肉的臉蛋,他終究下不了手。沈宗周舉起的手緩緩放下,松開捏著沈亦儒手臂的手,長嘆一聲,不禁留下兩行眼淚來。
沈亦儒驚懼的看著沈宗周,沈宗周看見沈亦儒眼中露出魏忠賢那種驚懼狂亂的眼神來。他失望之極,舉袖子擦一把眼淚,說道:“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永遠別讓我看見你。我沈家就當(dāng)沒出過你這個不肖子孫?!鄙蛞嗳迓犃?,帶著兩個黑衣人狼狽而去。
沈宗周站在原地,半晌動彈不得。沈峰上前安慰沈宗周道:“爹爹,小弟年紀(jì)輕輕,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是被魏忠賢用什么花言巧語哄騙住了。我們改天好好勸導(dǎo)勸導(dǎo)小弟,他一定能回心轉(zhuǎn)意的?!鄙蜃谥軞鈽O,聽沈峰一說,又醒悟過來??磿r沈亦儒已經(jīng)不知去向。沈宗周廢然長嘆,武當(dāng)派李易宗手下的抱元道長前來西山島送賀禮,也在人群中觀戰(zhàn)。他也上前安慰沈宗周道:“湛元那等老于江湖事故的人都被魏忠賢蒙騙住了,這小孩子算什么。沈城主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改天好好教導(dǎo)與他,不怕他不改邪歸正。咱們且看看魏忠賢給城主送來什么厚禮?”抱元道長笑呵呵的說著解開沈峰捧在手中的盒子。沈峰笑道:“正是,咱們看看這大妖人送了什么寶貝,看過咱們就扔了它。我們豈能收他的東西?!彼f著揭去盒蓋,眾人湊過去看,盒子里赫然一個切下來的首級。
沈宗周幾人驚駭不已,詳細看去,卻是歸元道長的頭顱。抱元道長先失聲叫出來:“歸元師兄?”人群嘩然大哄,沈峰忙把盒蓋蓋上。
沈宗周看歸元道長的首級下頜長須被齊齊截斷,這正是沈亦儒方才所用的劍招,是沈亦儒殺了歸元道長。沈宗周無奈的搖頭嘆息了一會,說道:“大家回去吧,桌上酒菜怕都冷了?!敝苋⒃谂赃呅Φ溃骸斑@魏忠賢是存心來搗亂的,怕島上多有好手,自己不敢現(xiàn)身,卻演了這么一出。大家回去吧,別讓大好的日子,往那閹人攪了興頭?!笨腿藗兌几胶椭f周爺說的是,又哄然進入大院中。
沈宗周帶著顧允文,重新給客人們敬酒勸菜。大家討論著沈亦儒,喝過幾杯以后,方才的事情已經(jīng)成為客人們的話料了。沈宗周也強打精神,四處應(yīng)酬。顧允文在人群中留心看小玉,卻不見小玉的身影。
沈宗周帶著顧允文,才和大家說著應(yīng)酬話,這桌上看看,那桌上談?wù)劦模噲D沖淡方才的廝殺帶給大家的不快。抱元道長神色慌張的跑過來悄聲說道:“城主借一步說話。”沈宗周向客人們抱拳說道:“諸位少坐,我失陪一下。”來到東邊的廊檐下,抱元道長對沈宗周說道:“歸元師兄遇害,掌門和其余幾位師兄弟怕也是兇多吉少。我們得快些趕去蘇州?!?p> 沈宗周拍著額頭說道:“偏沒想到這一節(jié),我們這就派人過去?!鄙蜃谥芙羞^周全孝和幾位護法,說道:“你們帶上島上的好手,去蘇州將李易宗諸人接上西山島來,快去快回?!敝苋⒑捅г篱L帶著西山島的一眾好手,往蘇州而去。
島上被沈亦儒一鬧,客人們都興致索然。本來要在西山島和沈宗周盤恒幾天的老朋友們,只在西山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客人們就離開了西山島。
沈宗周也不挽留,只差人將客人們送出島去。他焦急的等待著周全孝諸人回來,蘇州去西山島不到半日的行程,沈宗周隱約覺到周全孝幾人又遇到了意外。
這是沈玉芝和顧允文同床共枕的第三天晚上,沈玉芝和顧允文在燈下坐著。她給顧允文說著沈亦儒小時候來西山島,沈峰和沈嵩帶沈亦儒去湖里玩水。沈亦儒掉進水里,多虧一個會水的仆人拼命把沈亦儒拉上來。沈氏兄弟被沈宗周狠狠的打了一頓。沈玉芝笑道:“那是兩個兄長從小到大唯一一次挨打,二哥愛逗小弟。小弟的眉毛和臉蛋好看,二哥就問‘我的眉毛和你的眉毛換一下好不好?’亦儒就哭著跑去告訴爹爹‘二叔,哥要換我的眉毛’。爹爹說‘你別哭,回頭我收拾他一頓,我們亦儒這么好看的眉毛,可不是說換就換的……二哥逗一次,他就跑去告訴爹爹一回……’”顧允文心不在焉的聽著,他說道:“我昨日看見小玉了。”沈玉芝“?。俊钡囊宦?,顧允文說道:“小玉混在人群里,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