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做個乞丐吧(二)

　　他彷徨地站在路邊，怔愣地盯著方才被趕出的那家小店。

　　掌柜的仍在不緊不慢地打著算盤，店小二來來回回地穿梭餐桌間，嘴里大聲呼喝著；客人埋著頭吸溜著，間或發(fā)出碗筷清脆的碰撞聲。

　　視野中他們的身影漸漸朦朧，把努力想融合進去的小小身影排除在外，這一切的熱鬧已經(jīng)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他緩緩地轉身，搓了搓動僵了的雙手，哈了一口熱氣，“沒什么大不了的，這家不行，還有下一家的，對，就是這樣?！敝皇撬哪樕由n白了，他的身板也更加單薄了。這種自我慰藉格外的無力。

　　“前面的小呆子，你快給我讓開，挪不開腳嗎？要小爺我?guī)湍阋幌??！倍渌坪醭霈F(xiàn)了陣陣忙音，只覺得有一狠勁兒推來，當“呆子”意識到的時候，小任梟已經(jīng)被推倒在一邊，手磨破了一層皮，膝蓋怕是青紫不堪。

　　他狼狽地轉過頭，留給他的只是囂張得瑟的背影。

　　他咬著牙，機械地站起，適時的咳嗽聲響起，似要把自己的心，自己的肺咳出來，周圍的人紛紛從他身旁加快了腳步，他的脊背也隨著每一次的咳嗽聲弓下去，下墜的重量對應弱者的生存。

　　生存，這個針對弱者的世道怎么活得下去！

　　陽光逐漸變得稀稀朗朗，空氣中雪花夾著雪珠下墜著，路人白了眉毛，白了胡子，白了頭發(fā)，迷糊了身影……

　　小任梟凄凄地立在街頭，雪白中夾著瘦弱的黑四處地張望著，尋找下一個目標，間或的咳嗽聲拖著整個身子顫著，有些冷，有些餓，又有些倦。

　　“娘，我走累了，你抱抱我，哎，娘你說那個哥哥愣在那兒找什么啊，怎么不回家呀？”

　　長得富態(tài)的女人彎下腰提溜起拿著糖葫蘆，有些調皮的小女孩，順帶著，輕輕地撫去了女孩頭上的雪花：“可能在等他家人吧，不管他，你爹在家燉了雞湯等我們呢，趕緊的，這雪越下越大了呢?！?p>　　“娘，走快些，吃雞腿嘍！”

　　這溫馨的一幕讓小任梟的眼眶發(fā)熱，他撣掉肩上的雪，跺了幾下腳，娘親你在天上過得好不好？梟兒好冷好苦，但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我會晚一點去找你。

　　鼻頭呼吸變得困難了，喉嚨又干又癢，忍不住咳了幾聲，稍稍舒緩了。

　　踱步到客棧附近，小任梟倚在墻邊理了理額前的頭發(fā)，隱蓋住那只缺陷的眼，為自己打了幾下氣，

　　挺了挺小胸脯，小跑了進去。

　　前臺的掌柜捧了一壺熱茶悠悠地喝著，綠豆大的小眼睛瞇起一條精明刻薄的弧度。

　　經(jīng)過幾次的磋磨，小任梟這回學聰明了，討巧地喊了一聲“大老爺”，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人上翹的嘴角。

　　“小毛孩兒，來這里是找人還是買零嘴？”語氣明顯比前幾次遇到的人和緩了不少。

　　小任梟舒了口氣，忍住喉嚨中的癢意：“大老爺，這里還缺不缸洗碗的，我只要能賞口飯吃，工錢什么的隨便給點就行了，就當行行好吧?！?p>　　精明的掌柜挑了挑眉頭，瞇著眼打量著底下的豆芽菜，看見了孩子眼底的希翼和疲倦。

　　料想孩子爹媽怕是早已不在身邊，自己又是當?shù)挠行﹦尤?。自家兒子和這孩子一般大，搗蛋得屋頂都要掀了，家里上下都縱著，瞧瞧，真是個可憐的崽子。

　　唉，“大老爺”好不容易動了次善心，就當撿了個白工。

　　于是，這份工作就敲下了。

　　小任梟整個人都松下了，感覺冬天也沒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