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獨孤城和三皇子自然樂見其成,朝堂之上,連輔國公也和他倆一起傻呵呵地笑,可把寧親王氣得哭笑不得。
第二年,逆水河局勢再變。
大周張屠夫率軍一退三百里,再沒有隨時就要沖過逆水河的架勢。
殷素派三員敢死隊過河查看,發(fā)現(xiàn)對岸竟然早已空無一人,消息傳回對岸,全軍震撼。
緊接著是整個大商震撼,苦戰(zhàn)了三百年的逆水河之圍,竟然在殷素擔任將軍一年后就破解,殷墟城傳聞中已有軍神名號。
那時候萬壽大帝突然駕崩的消息還沒傳到大商,獨孤狼行也很是不解,他自然不可能信殷素這小伙子有如此能力,但是,大周退兵終究是天大的好事。
這是讓他進皇宗塔都能排得上號的巍峨政績,皇帝自然大喜,在承天殿接見殷素,拜神威將軍,封忠勇侯,大赦天下。
殷素風頭一時無兩,無數(shù)朝臣拱手恭賀,他也沒有絲毫倨傲,除了獨孤城對他愛搭不理,他便只對輔國公一人有所異樣。
他不曾忘記蕭明月母女在蕭府所受的苦,他或許不能為此怪罪整個蕭府,但輔國公必然是罪魁禍首。
這般異樣的冷落,滿朝文武都注意到了,但依然不及在座于主位的皇帝看得清楚。
獨孤狼行笑了笑,笑中藏著一股陰冷殺意,只有寧親王、代太子和御史臺三人注意到了。
御史臺獨孤城微微一笑,知道時機成熟了。
狼行八十九年,御史臺彈劾蕭氏十條罪狀,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朝野哀鴻遍野,皇帝含淚送蕭氏上斷頭臺,一代輔國公就此落幕。
蕭氏全族都被勒令前往觀禮,蕭明月沒去,她早已外嫁,又是御史臺夫人,沒人膽敢冒犯。
她坐在御史臺,看著桃樹已經(jīng)開始慢慢長出小小的新葉。
殷素也沒去,他本就不算蕭氏,況且又是位高權重的神威將軍,更沒人敢強求他去觀禮。
他一路穿越擁擠的人潮,磕開了御史臺的大門。
今日是她父親的死刑,就算往日多少仇怨,終究父女一場,她會不會為此過分傷心呢?
“其實我有過一個很愛我的爸爸,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他牽著我的手去看電影,我另一只手還不安分,一直在口袋里玩著陀螺。陀螺掉了,爸爸幫我彎腰去撿,汽車轟鳴而過,他那一聲斥責我貪玩,就是我聽過的最后的溫柔了?!?p> 殷素根本聽不懂蕭明月在說什么,只知道緊緊地擁抱著她,讓她不要那么傷心。
蕭明月夢里想過無數(shù)次,如果她那個時候兩只手都牽著爸爸,如果不去貪玩...
來到這個世界,她感謝上天又還給了她一個活著的父親,哪怕這個父親對她再不好,她也要用盡畢生去好好報答。
可是最終,逝去的就是逝去了,這個父親也終究不是那個父親了。
蕭明月不怪獨孤城,她只是好好哭一場,抱著一個人,一個除了獨孤城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
殷素,正好。
輔國公身死,代太子難逃其害,受失察之責。
寧親王本來應該是最關心這件事的人,他該各方斡旋,就算獨孤明翎想把失察罪責往自己身上攬,也能給他洗得干干凈凈,讓他把這太子位坐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
可是,萬壽大帝死了。
寧親王就魔怔了,什么都管不了了。
他只知道明月妹妹是萬壽大帝的皇后,大帝死了,明月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寧親王面見皇帝,請求出使大周。
皇帝自然知道他心里的算盤,皇后死后,妹妹就是他最大的牽掛,卻也被送到了遠在天邊的大周鎬京。
但是,皇帝不準。
萬壽大帝死得蹊蹺,大周神將路由因自封當朝首輔,主宰大周事務,并有意愿與大商議和。
獨孤明月嫁過去這么多年,萬壽大帝視聯(lián)姻于無物,還是想打就打,派張屠夫把逆水河圍得水泄不通,所以明月公主的存在,根本毫無意義。
況且,獨孤明月雖然是大商皇族,但畢竟與大帝做了幾十年夫妻,大帝死得不明不白,她難免不生怨婦心,要將所有氣都撒到路由因身上。
反而會壞了議和大事!
縱然獨孤蒼月口舌如簧,竟然被皇帝說得無言以對。
“難道只能這樣?把明月一個人扔在孤苦無依的大周?”
“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你以為你現(xiàn)在去,就算帶她回來又能彌補什么?”
“我后悔了,我就不該讓她去?!?p> “你還得繼續(xù)后悔,皇宗塔已經(jīng)秘密聯(lián)絡上了路由因?!?p> 獨孤蒼月冷哼一聲,能后悔的早在當年全后悔完了,現(xiàn)在還能更甚一步?
寧親王不信。
原本皇帝也不信,但皇宗塔做出來了,就連他,也才算真正感受到那種冷酷,是真正的無情無義。
皇帝攤開墨跡未干的圣旨給獨孤蒼月看。
圣旨通篇胡謅,說大周皇后乃毒婦假扮,真正的明月公主早已被其所害,請首輔大人為兩國情誼考量,懲戒毒婦。
獨孤蒼月眉頭皺成一團,雙手發(fā)抖地拿著,問皇帝這是什么意思?
“任誰都能看出,萬壽大帝死因蹊蹺,只有首輔能做成此等蹊蹺事。他做這種事,必然是為了大周皇位,先帝遺孀就是他登基的最大阻礙。這就是一個成人之美,送給首輔一個殺明月的理由,算是皇宗塔的見面禮。”
皇帝的聲音有些苦澀,他是獨孤明月生父,皇宗塔要求圣旨上的每一個字都必須是他親手書寫,方顯可信度和誠意。
“皇宗塔讓你這個親哥哥也畫押,以示真實?!被实壅f。
獨孤蒼月把皇帝墨寶狠狠丟在地上,發(fā)了瘋似地狂踩。
“狗賊,一幫狗賊,看我不殺光你們這幫狗賊?!?p> 獨孤蒼月指著天上皇宗塔,罵著罵著,竟然哭了。
獨孤狼行以為自己是天地間行走的一匹孤狼,不會再為別人的私情動容,但如今看著他歇斯底里踩著圣旨,心中生不起半分怒意。
反而有種感同身受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