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緣起

　　祁以歌換了一身青色男裝，模樣像個書生。掂了掂手中的銀袋子，仔細(xì)地裝好了。這是姑母給的活動資金，要不然她那點月例銀子可撐不了幾天。

　　祁語冰雖是姑母，可早已與這兄妹倆打成了一片。在祁語冰心里，兩兄妹玩的那些事兒她早干過，算不上胡鬧。小孩子貪玩好奇總是有的，她覺得都很正常。不僅給資金支持，偶爾還親自帶他們出去玩兒。

　　她突然想起姑母第一次帶他們?nèi)骋糸w聽?wèi)颍牭氖且怀觥赌档ねぁ?，唱戲的正是暢音閣的名角兒海棠，她還記得杜麗娘夢中與柳夢梅的相見，柳夢梅拿著柳枝來請杜麗娘作詩。

　　祁以歌看四下無人，偷摸到了后院一面不起眼的墻前。

　　墻邊有兩顆十分茂盛的櫻花樹，在三月初就已經(jīng)開了滿樹，白如霜雪，燦如云霞，花團錦簇。她踩著樹熟練的躥了上去，上半個身子已經(jīng)伸出墻外。

　　畢竟是武將之家，這點身手還是有的。

　　不料櫻花樹的枝椏鉤落了祁以歌束發(fā)的白玉簪，一時間滿頭秀發(fā)如瀑布般的散落了下來，春光從櫻花間隙透了進來，映照在祁以歌如白玉雕琢的臉頰上，不可謂不是一道風(fēng)景。

　　“墻上的這位小姐，不知這只簪子可是小姐之物？”聲音緩慢低沉而富有磁性，又透著一種威嚴(yán)與不可侵犯。

　　祁以歌聞聲抬頭，撞上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來人身著紫袍和一件用金線繡著麒麟的黑色披風(fēng)騎在馬上。

　　她定睛看著眼前的男子，面容堅毅，儀表不凡，氣宇軒昂。男子手中握著祁以歌被掉落的白玉簪。

　　真好看啊……祁以歌一愣。

　　她突然想到了杜麗娘游園驚夢，想到了柳夢梅手持柳枝的情節(jié)與畫面。

　　“小姐？”男子再次開口。

　　“哦……是，是我剛剛準(zhǔn)備出來不小心丟的，也不是丟就是掉落了……”她也不知道她在說什么，顯得如此笨拙而不知所措。

　　“需要我?guī)兔γ??！?p>　　“好啊……”莫名其妙就答應(yīng)了。

　　男子騎著馬來到墻邊，將手伸向祁以歌，她握住男子的手飛身躍起，穩(wěn)穩(wěn)地騎在馬上。

　　男子隨即翻身下馬，祁以歌也順勢下馬。

　　確認(rèn)她安然無恙后，他將簪子還給祁以歌，“我等還有要事，就不在此地多耽擱了，”男子向她拱手示意，“后會有期?！?p>　　她現(xiàn)在才注意到男子并不是孤身一人，身旁還有兩個灰衣男子做陪。

　　“多謝大俠相助，”祁以歌握著簪子，也向男子拱手道：“后會有期。”

　　男子與其他兩人走出幾步，祁以歌突然意識到還不知道男子的名諱，“請問大俠尊姓大名？”

　　男子勒了勒馬，沒有回頭?！靶諘r單名一個羨字?！?p>　　三人漸漸走遠(yuǎn)了，祁以歌楞楞地呆在原地若有所思，突然想到出來一趟的源由，她趕緊重新盤好了頭發(fā)就往醉霄樓的方向走去。

　　醉霄樓一聽名字就是個酒樓，在京城聞名靠的不僅是自產(chǎn)的美酒“寒潭香”，樓里的說書也是一絕，不僅是故事精彩，說的是大家都沒聽過的故事，旁的還有善口技者在一旁配合劇情，烘托氣氛，使在座聽眾恍如身臨其境。往往講到驚險危機之時，都能聽出一身冷汗。

　　故事配美酒，自然少不了美人。芍藥的箏，扶桑的琴，丁香的小曲兒，楊柳的舞都是一絕。

　　祁以歌走在路上，才發(fā)現(xiàn)臉滾燙，也不知是不是三月的春風(fēng)太暖，吹亂了她的心神。

　　這么走著走著，不覺便已走到了醉霄樓前。燙金的“醉霄樓”三個大字鑲嵌在上好的黑炭木匾額上，十分搶眼。

　　醉霄樓并非孤樓，幾個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飛檐畫角，俯瞰著煙波縹緲的護城河，景色極佳，冬暖夏涼。

　　祁以歌早就前幾天前就定好了二層?xùn)|角的雅間，剛邁進樓內(nèi)，小二便認(rèn)出了祁以歌，將她帶到預(yù)定好了的雅間內(nèi)坐下，并上好了早已預(yù)備好了的一些果脯吃食，轉(zhuǎn)身推出雅間吩咐茶水間煮茶去了。

　　她吃著瓜子，看向臺上。這間雅間雖不是視野最好，也沒有正對舞臺，但也能將臺上的風(fēng)景一覽無余。更重要的是，能將臺上的任何聲響都聽得十分清楚。

　　今天醉霄樓有一年一度的拍賣會，所以樓內(nèi)高朋滿座，交談聲此起彼伏。臨近拍賣會開始，她看到對面的廂房都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人，好像還看到了兵部尚書秦騁望，唯獨正對高臺的那個雅間遲遲沒有動靜。

　　那可是醉霄樓最好雅間，坐北朝南，不僅視野最好，收音最好，價格也是最貴。

　　拍賣會賣的都是一些普通人一生難得一見寶物，所以每年立春全國各地都會有很多人來到拍賣會求寶，非富即貴。

　　每件寶物被拍出后，醉霄樓還會贈送買家一壇上好的50年“寒潭香”的陳釀。每次聞到買家雅間飄出的酒香后，祁以歌都有種想要一擲千金拍下個寶物，只為能喝上那壇“寒潭香”的沖動。

　　自她五年前和以清隨姑母到此，有幸沾光喝過兩口之后，就再也沒喝過這么好的“寒潭香”了。當(dāng)時姑母拍下了一串上好的碧璽手串，準(zhǔn)備為祖母賀壽。

　　現(xiàn)在想到當(dāng)時花出的銀子數(shù)目，心里還隱隱作痛。

　　雖買不起寶貝，但每年的今日的拍賣會祁以歌無論如何也是會參加的。因為每次拍賣開始前和結(jié)束后都有醉霄樓各個領(lǐng)域的名角兒為大家表演助興。最好的說書人，最好的善口技者，最新最精彩的故事，還有芍藥的箏，扶桑的琴，丁香的曲兒，楊柳的舞，真是美妙的不能再美妙了。

　　祁以歌想想就很開心，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這些年她都是以姑母的名義訂下的雅間，年年都是同一間。

　　想著想著，小二端著剛燒好的茶進了雅間，茶是她最愛的明前龍井①，口感輕柔，味道清甜，色澤鮮綠，煮茶的水是收的是第一場雪后，梅花上的雪。

　　她揭開茶蓋，嗅了嗅，“是剛出的新茶?！?p>　　小二道：“公子好眼力，這是今年剛出的第一批明前龍井，不說大話。除了宮里用的，這里用的是最好的?！?p>　　祁以歌注意到中間那個雅間好像來了人，簾子擋住了來人的臉，只知道約莫有三人，坐著的著紫袍，另兩人立在紫衣人身后。

　　他們來了之后，吸引了很多目光，現(xiàn)場的談?wù)撀暥嗔似饋恚滞瑫r壓低了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