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西北甘城關(guān)。
雁山上,正是寒九冬日,雪飄落,大不大,對雁山山頂沒什么影響,因?yàn)檫@里從來都是白茫茫一片。
“阿瑾,抓緊”,山上傳來一老頭的聲音,老頭一頭系在山上一顆粗壯的青松上,一頭手拉一小姑娘。這老頭眉目慈祥,正是左相家的老太爺,這小姑娘眉頭皺起,全神貫注。
呂老太爺來雁山是為一味藥來的,雁山蓮,整個(gè)大周,只有雁山有,而呂瑾從娘胎里帶的病就得這味藥,偏偏這雁山蓮冬日才生,第二個(gè)冬日才可用,采摘之前還需所用之人的血澆灌兩日,第三日直接采摘。一個(gè)步驟錯(cuò)了,這雁山蓮便是廢品。
今日便是第三日,雁山距離最近的甘城關(guān)也有小半日車程,這里素來是人際罕至,何況深冬。
呂老太爺像前兩日一樣,照常將她放了下去,呂老太爺看著順著繩子下去的呂瑾,倒也不擔(dān)心。
“爺爺,下面有人”呂瑾對著上面呼喊,距雁山蓮不過十米左右的地方。因這雁山蓮生長在這峭壁上,而它過去十米開外,便是一處隱蔽的山涯洞,幾次下來,呂瑾都未注意。她雖是五歲稚童,卻也比一般的兒童沉穩(wěn)得多。幾次順繩索上下懸崖,都讓呂老太爺放心不已。
在涯上本來把心放好的呂老太爺這一下慌了,他的命不值錢,他家阿瑾值錢啊,阿瑾出事,阿瑾娘親非殺了他不可。他得穩(wěn)住。
“活著嗎?”呂老太爺朝涯底大喊。
“活著,是個(gè)小孩!”
小孩?呂老太爺思考了一會,朝崖低大喊。
“你先把雁山蓮采了,試試能不能拉住他,我把你倆拉上來”
“你往下挪下繩子”
聞言,呂老太爺,向下送了截繩子。
懸崖上的呂瑾,感受到略松的繩子,縱身一躍,“刺啦”踩滑一處松石,掉落下去。
“阿瑾,什么事?“聽這重物掉落的聲音,他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我還好好的!”呂瑾的話讓呂老太爺懸著的心穩(wěn)了穩(wěn),但還是提著的。
呂瑾,到了山涯洞邊,探了氣息,活的。那小孩粉雕玉琢般,只是現(xiàn)今出氣少,呂瑾,很快的將倆人綁在一起。
“拉”喚山涯上的呂老太爺將其拉上來
呂老太爺雖是習(xí)武之人,但人到底老了,費(fèi)老大力將他倆托上來。
天色開始暗下來,只是四周白雪皚皚,然他們有種錯(cuò)覺,還是白日。
呂老太爺背上男孩,這時(shí)候,他才后悔沒有用兒子兒媳給他留的那些侍衛(wèi)。好歹也不用一大半老骨頭還得一個(gè)半大的人。
也不是呂老太爺非不用侍衛(wèi),一旦用侍衛(wèi),他跟阿瑾的位置一定會暴露。這些年,朝中不太平,呂老太爺?shù)膬鹤?,左相呂之易又是個(gè)剛正不阿的,有三個(gè)兒子,而這女兒則不一樣,沒人會讓他出個(gè)女兒來打破明面的平衡。
所以,呂相不可有女兒。
現(xiàn)在,呂老太爺拉著呂瑾,背著男孩,一步一腳印的往山下走去。
在深山老村中,白雪皚皚邊鏡地,風(fēng)呼嘯的吹,破敗的房屋中。
老太爺讓呂瑾去燒水,又診治了幾番,才確定這小子因?yàn)樵谏蕉创诉^久,餓的,凍的,倒無什么皮外傷。
將男孩放進(jìn)熱水桶里,洗凈面容。
在山民中要了一些草藥,煮了,給男孩吃了。
呂瑾在一旁看著那男孩,她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好奇,但是呂老太爺認(rèn)為她好奇,所以讓她守著那躺著的玉雕小娃娃。
她撲閃著大眼睛,拿了一本雜記在旁邊看,一靜一動。
灰暗的燭光下,偶有寒風(fēng)露進(jìn)來,床前生了一堆火,火上架著一個(gè)陶罐煮著水。旁邊一個(gè)不似兒童的小孩在翻書,偶爾砸吧贊揚(yáng),偶爾揚(yáng)嘆長息。
男孩朦朧中醒了過來,睜眼看到這番景象。
“水,我要喝水”本想繼續(xù)看得男孩,嘴巴干干的只想歌水。
小呂瑾,放了書,拿了個(gè)瓷碗,給男孩倒了水。又去取了些白粥給男孩吃。
雖是餓極,男孩也是吃得有條不紊。
在男孩吃粥的空擋,小呂瑾喚了呂老太爺過來。
呂老太爺看了男孩沒什么大礙,剛想出去,忽見那面容有些許熟悉。
“孩子,你是京人?”停了腳步打量道。
“是”恩人,男孩雖戒備心重,也回了真話。聽這老漢也是一個(gè)上京口音,而此地是西北要塞,倒也不奇怪。
呂老太爺沉思片刻,許是想對了。
“阿瑾,我們得連夜走”
小呂瑾默了聲,出去收拾東西。
原來她叫阿瑾啊,男孩想著。又祈求望想?yún)卫咸珷敗K麜淠巧蕉词侨藶?,不是意外。這幾日一定有人搜查有人救起自己沒,所以他得跟這老漢走。
“唉!老漢我也不是狠心人,一起走吧!”呂老太爺看這男孩那祈求的目光也拉不下臉,他本是樂于助人之人。
片刻,三人就著夜色出山。
三人行了半日,在邊關(guān)小鎮(zhèn)修整半半日又繼續(xù)向北行。
一路上,小呂瑾不多話,男孩偶答幾句呂老太爺?shù)脑?,呂老天爺也是個(gè)老來樂,自娛自樂倒也不覺壓抑。
本來一路男孩還有幾分戒備心理,后來一看,這一老一少是純良之人,也起了結(jié)交心。
“阿瑾……”男孩試探說道。
“嗯?怎么?”呂瑾坐馬車?yán)?,掀開馬車車窗。呂老太爺,自個(gè)跟車夫坐外面南來北往的侃。
“你以后可以來上京找我嗎?”男孩試探的問,他喜歡這個(gè)小女孩,雖然她才五歲,卻比那些跟他同歲的人有趣多了,雖然她不愛說話,不過,做得多。
“好啊”小呂瑾不甚在意。
男孩將自己的竹笛遞了過去。小呂瑾愣了下,懂了,她扒拉自己身上,只發(fā)現(xiàn)一個(gè)他無事跟佘山蔡大娘學(xué)繡的荷包,嗯,針線活是她的,不過繡得有點(diǎn)慘不忍睹。她想了想,把東西遞了過去。
后來,他們在云蒼分別,小呂瑾要跟呂老太爺回佘山,雁山蓮已經(jīng)快風(fēng)干了,得快點(diǎn)回去將它給呂瑾用了。
男孩的人與他接上線,也該回了。
云蒼最后一站。
一南一北。
他目送老漢跟阿瑾乘車離開。
阿瑾搖手。
有生之年他會再見阿瑾。
嗯,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