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無話可說
“我們總算尋到了蛛絲馬跡,當然不能放棄,總之費了番功夫終于進了那棟別墅?!?p> “又是地毯式搜索嗎?”安逸急切,那得浪費多少時間。
“嘿,還多虧了那個工人。他當時雖然嘴硬,心中還是忐忑的,急忙趕回來查看。各處轉(zhuǎn)了一圈沒有看見,覺得來都來了,干脆做做落下兩天的保潔工作。
一抬頭看見主人家樓頂?shù)哪莻€特別定制的彩畫玻璃天蓬,心中一動,九歲的孩子會不會對這花里胡哨的事物很感興趣?于是去到別墅屋后的簡易電梯,那是專門用來上到屋頂維護用的。
要知道那個彩畫玻璃是由屋主人重金聘請知名畫家繪制,按照國外玻璃藝術(shù)制做大師的要求訂制了工藝室,又找尋琉璃方面的老匠人結(jié)合傳統(tǒng)工藝,在玻璃原料中摻入稀有天然彩礦石墨。一切準備妥當后,那位國外的制做大師帶著自己的專業(yè)團隊乘坐專機而來,前前后后花費一年多才建好了這座玻璃天蓬。此處多次榮登國際報刊,各種藝術(shù)大獎不知得了繁幾,更是該社區(qū)當之無愧的門面。
欣賞這座天蓬,是在中空了將近二十米高的二樓會議廳欣賞。當陽光透過彩窗,室內(nèi)一片五彩斑斕,抬頭觀看被神奇的制作工藝分離出一米一米的光柱,配合那覆蓋整個頂層的神圣圖像,仿若拜訪天堂的身臨其境之透視感,震撼人心。
總有好事者想踏入天蓬,近距離觀賞圖像,主人實是拒絕的,因為有悖意境大于現(xiàn)實的創(chuàng)作初心。
玻璃需要時常維護才能保證其通透度,所以這也是明明空著的別墅卻需要日日清潔的原因,更是怕有宵小之徒闖入,哪怕有先進的防盜裝置也無法另主人完全放心。
你瞧,這不就有條漏網(wǎng)的小魚嗎?
為了方便清理,特意在別墅后面偏僻處建造了直通屋頂?shù)碾娞荩@本是機密,在有心觀察的鄰家小男孩眼中卻不值一提。其實此次事件前,少爺早已數(shù)次偷偷溜上屋頂。與欣賞藝術(shù)無關(guān),僅僅是獵奇心理罷了。
沒想到這次卻玩大發(fā)了。當那個工人發(fā)現(xiàn)電梯出現(xiàn)故障,心中頓時驚慌,好在他良心未泯,立即報告了主人,由主人迅速聯(lián)系上正準備再次和他聯(lián)系的老丁總。
其實這工人也懼怕事情敗露。找尋孩子的陣仗太大了,來此工作多年,他也清楚隔壁小主人的身份和重要性。這孩子擅闖他人住所,電梯又很隱蔽,他這個工人一時失察很正常。但如果隱瞞,在四處都是紅外探頭的主人家,無論是轉(zhuǎn)移還是就地掩埋,那可太難了。
當時警方在工人的引領(lǐng)下,破開電梯間時,韓叔率先闖進去。當時少爺?shù)膽K狀對于韓叔心理上的巨大沖擊力,是后面跟來的老丁總和夫人所不能相比的。
首先,丁總他們已得知丁鴻安全得救,生命體征穩(wěn)定,而不是韓叔所見的生死未卜。再者,經(jīng)驗豐富的警方?jīng)]有等待醫(yī)護人員,在第一時間對丁鴻進行了簡單急救話護理,雖少爺依然狼狽不堪,卻也整潔得體了很多。
說到此處,韓敬天長長嘆了口氣,望向床上之人,話語已帶著恨意:“少爺,經(jīng)歷過那番折磨,不僅您,我連急帶嚇的都少了半條命。竟然還讓我布置今天的一切。您好狠的心?!?p> 床上的人仍在昏睡,對韓叔這番話一無所覺,薄被下的手卻微微攥緊。
安逸也凝視過來,她同樣不明白老板的心是怎么長的。在電梯里的身體表現(xiàn)證明,當時那場意外所殘留下來的心理陰影很大很大。
“小安,你無法想象,又餓又渴了一天一夜的孩子是什么樣子。我們驚訝于少爺生命力的頑強,直到后來警方破解了很多細節(jié),人家都在欽佩,說應該記入自我求生的教科書。抱歉,我……不能再講下去了。”
安逸想象不出來,韓叔不敢說,她也不敢聽了。
電梯地板上有塊被落下的抹布,吸里面的臟水,把身上的皮帶嚼了幾塊。營救的人再不來,他已做好喝尿的準備。幸虧不用做那么惡心的事,否則噩夢只怕還會多做上幾年。
丁鴻自嘲。
“小安,少爺做了很多事,本來我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直到他做了如此計劃,我不得不借著老臉替他說說情。好好看看他,了解了解他,給他些時間。我只求你這三點?!?p> 說罷,韓叔站起身來,抬頭觀察了一下打點滴的藥瓶:“應該還有十多分鐘吧。醫(yī)生說打完這瓶就可以了。小安,你幫忙盯一下。我扛不住了,回去休息休息可否?”
安逸早已經(jīng)隨著站起來身來,苦笑道:“韓叔您放心吧。”
“好,我當你全都答應了?!表n叔笑,笑得苦澀:“咱們都不容易呀?!痹俅慰聪蚨▲櫋?p> 我的好少爺,你韓叔我止步于此。祝您后面一場接一場的戲全部高水平完成,超水平發(fā)揮。
默默感慨完,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離去。
安逸原地不動,目送著韓叔離開,轉(zhuǎn)回視線看向丁鴻。猜測他是不是在裝睡,韓叔說話的聲音不算小,這男人竟然昏得如此深沉?記得在電梯里,他直到看見眾人涌進來,才閉上眼睛的。
搖搖頭,算了,不猜了。喜歡裝睡就去裝吧,她也落個清凈。不再看床上的人,她坐下來無聊的盯著那瓶點滴,一滴一滴一滴,挺有意思的。
護士悄悄進了察看,又悄悄走了。不多時再次進來,和安逸點頭示意后,開始小心翼翼的拔針頭。
丁鴻似被這一動作吵醒,幽幽轉(zhuǎn)醒,四下看去,直到掃見安逸,目光頓時又有了焦距。
如果是演的,那演技還真不錯,搞不好這就是個戲精。安逸不動聲色,內(nèi)心卻是很不平靜。她不知道怎樣面對。
一個昏迷的病人醒來,身旁的人本該關(guān)懷備至迎上去,問問感覺如何?想吃些什么?
但不可能,她不可能說出口。是,他在電梯里很可憐,他童年故事很可憐。卻都有一個讓人無法共情的特點:自找的。
護士撤掉打點滴了設(shè)備,在壓抑中氣氛中安靜的退出去了。明顯人家二位正在內(nèi)戰(zhàn),無關(guān)人員不趕快跑,還等著被炮轟嗎?
“安逸,”丁鴻語氣中帶著關(guān)心、不確定還有…委屈:“你身體怎么樣?有沒有給你安排檢查?”
“做了,很正常?!?p> 又是沉默。安逸無話可說。和他無話可說。不是賭氣也并非刻意,她真的無話可說。
“你還在生氣嗎?”
生氣?是吧,被一次次設(shè)計、愚弄,不是你丁鴻倒下我就能一笑而過的。也或者在生自己的氣,無論在電梯里的妥協(xié)還是剛才答應了韓叔的條件,還不是自己不夠堅定嗎。
聽到動靜,安逸收回神思,見丁鴻正在掙扎著下床,安逸怒道:“躺下,你躺下!”
“安逸,別走,陪陪我!”丁鴻沒有下床,但也不肯躺下,強撐著坐在那里。確實是在強撐,丁鴻的面色還是蒼白若紙,唇上不見血色,支撐床的兩條手臂在輕顫著。
“好好躺下吧,我不會走,電梯里說了的?!?p> 安逸音調(diào)不自覺柔了下來,再加上她主動提到電梯里帶著怒氣的承諾,丁鴻心中欣喜不已。好好好,這才是奔往成功的正確道路,他找到了!
聽話的躺回去,“幾點鐘了?你餓不餓?”丁鴻繼續(xù)軟綿綿的問話,確實虛弱嘛,沒有辦法。
安逸打了個小小的寒顫,大灰狼裝小白兔,就差夾子音了。不過還是回復道:“四點多,你餓嗎?我?guī)湍恪?p> “你呢?你餓嗎?”
話被打斷,是因為急著關(guān)心她,那還怎么生氣?安逸搖搖頭,兩人再次沉默著。
得,人是成功留住了,也不再和自己針鋒相對,卻變成了無話可說。丁鴻嘆氣。
“我,現(xiàn)在沒有力氣,很虛弱,不是裝的。剛才我睡的斷斷續(xù)續(xù),所以韓叔給你講的我聽到了一些,那也是真的,雖然不太完整,因為缺少很多我沒有告訴他們的內(nèi)情?!?p> “等你緩過勁兒來再講吧。我知道你急于和我溝通,但今天不是好時機。你沒有力氣說話,而我……今天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我不想說話,也無話可講?!?p> 這番話說得很實在,丁鴻不再強求:“好,我們不說話。你陪陪我好嗎?雖然是自找的,我還是有些后怕,怕……做噩夢。我當年做了兩年噩夢,真的,不騙你?!?p> “好,我守在這里,你再睡一會兒吧??扉]上眼?!卑惨菪闹心硞€角落一軟,痛快答應下來。
丁鴻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安逸的神色,他是很累,上下眼皮已在打架。但他有不敢真睡,如剛才一樣,雖然困得要命,卻在被子下面偷偷攥拳,一下下用指甲扎疼自己,來保持清醒。
安逸見此情景不由笑了:“放心吧。”
丁鴻真的放下心,合上眼睛立馬便沉入夢鄉(xiāng)。
實在撐不住了吧!第一次見老板有如此虛弱的時候,好稀奇。不經(jīng)意的,她也小小打了個哈欠。
李管家輕步走過來,悄聲說:“安小姐,我們準備了一個貴妃榻,已經(jīng)鋪好枕頭被褥,我們把它搬進來可好?您也急需休息?!?p> 安逸挑眉,用下巴點了丁鴻方向:“他安排的?”
李管家點點頭。
安逸微微瞇眼,“好,麻煩你們了?!彪m然驚異于老板到底預判了多少步,但她的精力體力均已透支,還是緩一緩再思量吧。
躺下前又探身瞧了瞧丁鴻,好慘哪。安逸相信這男人目前是無害的,起碼幾個小時內(nèi)肯定是。于是她安心的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