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落魄的站在那,形影相吊,他漠然的抬頭,居然問我,虔誠而認真一字一頓,“真的嗎?”
我抑制住心中的憤怒,他是想要讓自己的自尊被我捏個七八爛了嗎?
我不打算再說下去,這樣違心的話,說了我自己都覺得臉疼。
況且,我完全沒有必要,在長大之后用自己的惡毒,去把曾經(jīng)的青春變成血淋淋的回憶。
我痛恨的,只是他對我的愛不夠勇敢,也不夠坦率,以至于最后他活在甜美的回憶里,我卻傷痕累累無法喘氣。
我痛恨的,只是他離開得太久,久到我已經(jīng)不確定他曾經(jīng)是否愛過我,久到連我自己都覺得曾經(jīng)的我一直在犯賤。
可是就在剛剛,我相信了,他愛過。不過,我已經(jīng)不再敢去嘗試擁有這樣不平等的愛,他可以做到出國四年不聯(lián)系,回國兩年只給我一通電話,可我,做不到……
“小賴!你回答我?!痹谖业某聊?,他突然臉色陰沉,我倔強的別開頭,不想和他說一句話。
一瞬間僵持不下。
慢慢的,他點燃一根煙,夾在指尖,在寥寥的煙霧中,我們都漸漸平靜。
他低頭吐著煙圈,背著光我看不清他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很快又點燃了一支。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看著地上的煙頭,我靜默不語。
我不打算再耗下去了,也許我們之間,應(yīng)該來一個徹頭徹尾的了斷,我沉思了一下準備開口。
他仿佛心有靈犀,因為抽得太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有香煙的味道,“別說了?!?p> 一根又一根的香煙,使他恢復了之前的冷漠,他打開車門,對我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我想要拒絕。
他自嘲的笑了笑,“不會連送你回家的資格都沒有吧?”
我的胸口一沉,“楠風導演言重了?!?p> 坐在車上。
楠風問,“住哪?”
我,“北路華泰。”
楠風,“老周,去北路華泰?!?p> 我看著窗外,以免無話可說的尷尬。
楠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我知道卻不敢回頭。
下車,楠風跟著下來了。
“謝謝你送我回家?!蔽艺f得很敷衍。
他沒有說話,而是走近我。我被逼退后,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允許我再逃避。
我掙扎,卻毫無作用。
“你在生氣?”他試探的問。
呵!我差點笑出聲,生氣?難道我們之間還可以存在生氣這種東西,我們早就陌路了!
“楠風導演,我為什么要生氣?”我一字一句的問。
楠風強迫我看著他,毋容置疑,“好好說話?!?p> 我也忍受不了陰陽怪氣的自己,可是看著他理所當然的抓著我的手,還要闖進我的生活,我就無法控制自己集贊了這么多年的怨氣。
怎么可能做得到平靜?
我點了點頭,“好??!那你先放開我?!?p> 楠風果然松手。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凄哀,“楠風,你還是和之前一樣,自以為是!”
楠風的身軀僵硬了一下,面上卻不為所動。
我努力擺出一個自認為很完美的微笑,“你以為我才18歲?我24了,楠風。
我不會再像個傻瓜一樣,知道你要出國了,還死皮賴臉的守在你家門口等你,不會再撒嬌賣萌的求你不要出國了,更不會在你出國當天買票去機場用分手威脅你……
十八歲的我,可以做到你走后還日日夜夜為你的自私找理由,可以等你六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 蔽以秸f越激動,他俯身一把抱著我,我像瘋了一下甩開他!
我撕裂般尖叫,“可是!可是??!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我能自私點為自己活著嗎?楠風?”
他眼眶通紅,有些乞求的看著我,讓我別再說了,他滾動的喉結(jié)壓抑著悲拗,像受傷的獅子低吼,“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哪怕是騙我的也好。
我抬頭,淚水模糊了星星,我感嘆,“我到底有幾個六年,可以等你?”
煙頭燙傷了他的指尖,卻沒有察覺,他自嘲一笑,頹廢的低著頭……
他,沒有一個解釋,沒有一個理由。
我指著他,“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會等你一輩子?!”
他說,“別說了……”
我哭笑,“你以為……你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隨便勾一勾手指頭,我就會冰釋前嫌和以前一樣一臉殷勤的湊上去,對嗎?”
沒有……
他臉頰有淚光,我的心一陣一陣的抽搐,“我一直不知道……你這么被動……”
我閉上眼睛,所以才這么心安理得,是不是?
許久,許久,我感覺自己的腿都站麻了,我才從痛苦中抽出,“楠風,你早該知道,我們會是這個結(jié)果,對不對?!?p> 仿佛是在問我自己。
楠風不說話。
我開始自勉,由衷的祝福,“別再停留在過去了,我們會遇到更好的……”
過去再美好,我們也留不住了。
愿十八歲的我足夠快樂。
“你怎么會在文科班?”我差點激動地跑過去抱住他。
他整理好書本,“學文學理都一樣。”這句話太欠揍了吧。
他可是學校寄予厚望的理科狀元,怎么能這么輕率呢?
不過啊,我喜歡這份輕率!
哈哈哈。
“楠風同學,請問這道數(shù)學題怎么做?老師剛剛講了,可是有些細節(jié)我沒有聽懂……”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脹紅著臉,怯怯的看著楠風。
我比楠風反應(yīng)還劇烈,猛的抬頭,卻不好直面她,不自然的轉(zhuǎn)頭看向正前方,余光卻時刻注意著他們的動向。
大眼睛小女生,諾諾的用手餃著卷子,深深低著頭不敢看楠風,只是卷子還尷尬地放在楠風的桌子上。
楠風抬起頭,向后偏了偏,和她拉開了一些距離,皺著眉頭,突然看向我。
我瞬間感覺背若芒刺,偷看了一眼楠風,見他臭著一張臉,也不理這個大眼睛小女生。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還是幫她一把吧。
“我聽懂了,要不要我來講給你聽?”我露出甜美的微笑,很友善很友善。
她羞恥的點了點頭,“謝謝?!?p> “不客氣,不客氣?!蔽覐乃掷锬眠^卷子,楠風夾在中間,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讓她湊過來還是我湊過去。
在我躊躇之間,她壯著膽子趴在楠風桌子上,湊到我這來。
諾諾的說,“好了,這樣你就方便了。”
我強笑著,點了點頭,是挺方便的??墒恰乙蚕肱涝陂L桌子上?。?p> 我穩(wěn)穩(wěn)心神。
正準備大放光彩時,楠風突然從我手里拿過卷子,黑著臉,對爬在他面前的小女生,毫不客氣的說,“起開,我寫給你?!?p> 女生嬌羞的站直,一臉無辜的看著我,輕輕點了點頭,紅著臉說,“其實,不用這么麻煩……”
我靠,我差點吐了一口老血,這是什么邏輯?難道從始至終都是我理解錯了?
我這么一個大活人在這,一點存在感都不給我?
我訕訕的笑了笑,警惕的看了一下小女生,文科班的女生果然強大。
小女生對我羞羞的一笑,好似在說,謝謝你啊,同學。
哎~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果然,坐在帥哥的旁邊,那一定要有小強精神。
沒幾天,這個女生就在我們班大肆宣揚她喜歡楠風,輿論把她和楠風推在浪口尖上,她的大膽和勇敢讓我怯弱。
這是我一直想的,卻從來都不敢。
現(xiàn)在的我還不懂,衛(wèi)青青的聰明和睿智。
她一早宣戰(zhàn)主權(quán),讓楠風和她在班上做什么都和她喜歡楠風有著微妙的聯(lián)系。
仿佛這樣,楠風就屬于她一樣,哼!實在可恨可氣。
她迷人的大眼精致的臉頰和越挫越勇的精神,的確有資本嚇跑楠風眾多的追求者。
包括我呀!
現(xiàn)在我是越來越不敢光明正大地給他擋桃花了。
剛開始,我有些不知所措。比如老師上課點名,無意間念道他倆的名字時,都會惹來班上一片嘩然,這時我會盡可能的讓自己表現(xiàn)得很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用力過度,楠風看向我的眼神有一絲微妙。
因為楠風以文科第一的成績進入文科班,所以老師給他安排了班長的職務(wù)。
副班長這個職務(wù)遲遲沒有落實,本來應(yīng)該由另一個成績優(yōu)異表現(xiàn)突出女生擔任。
可是在輿論的作用下,這個女生主動讓給了衛(wèi)青青。
因為有了副班長這個職務(wù),她時不時就來問楠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楠風雖然面冷,但是也和平常一樣以禮相待。
可是衛(wèi)青青每次笑容滿面地來楠風這時,我就會莫名的心情壓抑。即便我表現(xiàn)得很客氣很禮貌,但是每每看到她離開后春風得意的面容時,我就會很煩躁。
對待楠風的態(tài)度也時好時壞,經(jīng)常陰陽怪氣的說一些連我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這時候我們通常會不歡而散。
這一次我有些忍無可忍,下課時,我去接了杯熱水,沒想到一回來就看見衛(wèi)青青坐在我的位置上。
小婊砸!敢窺視本王的寶座。
楠風習慣性的皺著眉頭,冷漠而簡短的回答她。衛(wèi)青青則笑逐顏開,含著嬌羞,嗲嗲的讓人尤憐。
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酷酷的楠風和嬌美的衛(wèi)青青,居然給我一種和諧的美。
旁邊起哄的同學們,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默默走過去,將杯子頓在桌子上,發(fā)出不小不大的輕響。楠風第一個注意到我,或者說楠風一直知道我的存在。
衛(wèi)青青驚訝的回頭看著我,為難的說,“哦,尚小賴,我和楠風有些話要說,坐在你的位置上,實在不好意思……”
我點了點頭,“沒事。”然后站在她旁邊,等她站起來。
衛(wèi)青青卻像是不知道一樣,自顧自的和楠風接著說。
我瞬間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人。我看向楠風,卻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我,我朝著他冷哼一聲,便對衛(wèi)青青說,“副班長,既然你們還有事情沒有商量完,要不我們換一節(jié)課吧,我去你的位置坐,在哪?”
衛(wèi)青青雀躍不已,“好啊,在哪!第一組第二排左邊的位置。”
我看見楠風撇過頭去,我也沒心情在他們兩個周旋,拿好書,從來沒有這么帥氣的走掉。
我承認,面對他們倆的輿論,我有些退縮,仿佛一夜之間我卻成了他們當中的第三個。
這種感覺,簡直夠酸爽。
我不想讓楠風和我的關(guān)系一夜回到解放前,但是一路上我已經(jīng)失去太多勇氣,面對一個比我弱勢聰明的女生,我實在是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