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尚不算熾烈,兩只灰雀懶洋洋地站在地面上,時不時啄食青石縫間的石粒,消化中午尚難消化的吃食。
方行健坐在大堂回廊前第三級石階上,眼睛早已閉上,聽著從家門口蕭墻外傳來的小兒喝呼聲。
那聲音談不上洪亮,不過以方行健的武功,也還能聽得清楚。
“阿方,你又去喝酒!”小兒一板一眼學(xué)著母親的聲調(diào),“快快滾出去。臭死啦!”
孩童正是稚嫩時節(jié),平時也無玩伴,索性天資聰慧,平日學(xué)著大人模樣玩耍,亦不覺得無趣。
方行健聽著這聲音也不甚惱怒,反而想到,“這小子算算也近七歲,與其養(yǎng)在家中,不如尋個學(xué)堂,也能讓其多學(xué)些仁義,懂得什么是忠孝二字?!?p> 方行健正尋思該去何處尋找啟蒙師傅,門口的喝呼聲卻驟然消失了。方行健趕忙睜眼,耳廓向外一張,上身也朝前傾,正欲使力奔向蕭墻外。
“阿方,阿方!”
隨著不斷呼喊,一個嬌小身影繞過照壁,勁直奔向方行健。
來人正是方行健幼子:方乾。
方行健臉皮剛要松弛,卻見隨著方乾繞過蕭墻的還有一人,那人穿一身絳紫俠客長袍,頗為瀟灑倜儻,腰掛一柄三尺寶劍,雖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方行健一眼便認(rèn)出那劍鞘乃是黃櫨木所制。
這種木材雖然分布頗為廣泛,但唯有北人因愛其秋日之美,最是喜歡用其制鞘。
北人素來少來此處,此人來此卻是為何?
方行健眉頭微動,左腿踹出,笑罵道:“你這小崽子,有客人在,也不知道喊一聲‘阿爸’?!闭f是呵斥,實(shí)則眉眼之間盡是笑意,左腿更是還未及身,便化踢為勾,又伸出手將方乾順勢一拉,抱入懷中。
方乾似也早已習(xí)慣,咯咯笑著,摟住方行健的脖子,“阿方就是阿方?!?p> 方行健拍拍兒子的屁股,“沒大沒小?!闭Z畢,將方乾放下,“找你媽去,告訴她我這有客人招待?!?p> 方乾應(yīng)了一聲,便飛速往側(cè)房跑去。
絳紫俠客袍的來客笑意盈盈地看著這一幕,見方行健略帶歉意地將注意力轉(zhuǎn)移至自己,抱拳施禮道:“這等父慈子孝,我卻是已經(jīng)十年未見了。閣下可是十年前,參與了棲霞寺一戰(zhàn)的方行?。俊?p> 十年前,棲霞寺,天下只要稱得上有名有號的,哪有一位不曾參與?
此役更是方行健一生的轉(zhuǎn)折點(diǎn),縱使已過十年,他依然忘不了當(dāng)年的金戈鐵馬。
方行健細(xì)細(xì)打量,年齡比自身似乎要小些,大約三十不到,容貌卻極為陌生普通,唯一有些值得注目的是那一字濃眉下垂眼,兩眼上掛著的厚厚眼袋好似敷了紗布。
方行健對此人半點(diǎn)印象也無,心中盤算此人來歷,手頭卻沒有放松,還禮道:“正是在下,足下是?”
來客也不回答,反而環(huán)顧四周一圈后詢道:“這宅子倒也不小,不知怎未看到仆從?”
方行健客氣地笑了笑:“小門小戶,自食其力足矣?!?p> 來客點(diǎn)了點(diǎn)頭,依舊不表明身份,繼續(xù)詢問道:“那孩子看起來有些年齡,怎么還未入學(xué)?”
方行健心頭隱隱有些不快,自家事又豈容他人一味打聽:“不勞尊駕費(fèi)心,小兒不過剛剛到了蒙學(xué)年齡。”
“還未上學(xué),算不得能記事嘍?!蹦侨肃止玖艘痪洌^續(xù)不依不饒地詢問道:“那不知與尊夫人何時結(jié)的親?除了那小兒可還有其他子嗣?”
先是仆從,繼而妻小,若是尋常人家,聽得一個陌生人這般詢問,早就火冒三丈,將這等毫無禮貌教養(yǎng)之人驅(qū)逐出去。
方行健的心頭卻是冷靜一片,本有的無名業(yè)火也被這些問題背后蘊(yùn)含的可能一掃而空。他再次打量一下眼前人,依舊毫無印象,沉思一會,仍舊毫無頭緒,嘆了口氣道:“八年前方才相識。一個尚且如此頑劣,又何敢再有第二個?!?p> 來人見方行健只不過在片語間,便將自己故意挑起的怒火壓制,語氣更是再無波動,就知道自己此行目的已被看破。心中佩服,重新抱拳道:“在下姓王,名守義。”
“家父王汝城。此番前來,不為別的,只為了殺父之仇而已。”
說完,從懷中掏出二兩足銀,輕輕一擲,只聽倏地一聲輕響,眨眼功夫,足銀就嵌入方行健身前青石所造的臺階中。
方行健臉色嚴(yán)峻,將柔軟的足銀嵌入青石之中他亦有法子作到,不過這般輕而易舉地以暗器手法嵌入,他卻是想都不曾想的。
“照江湖規(guī)矩,這二兩足銀,”王守義神態(tài)放松,兩條眉毛耷拉著,厚厚地眼袋遮住了眼眶,好似瞇著眼,一副昏昏欲睡地模樣,“便做死去之人的殯葬費(fèi)用,如何?”
方行健卻未接話,反而再次仔細(xì)打量了王守義一番,一字濃眉下垂眼,兩眼上掛著的厚厚眼袋。
這眉眼確實(shí)有些像王汝城。方行健努力將王守義的容貌和記憶中王汝城對照一番。終于確定縱不是親子,想來也是關(guān)系極近的血親。
方行健忽的嘆了口氣,“戰(zhàn)場上向來不少枉死之人,況且這事?!彼A艘幌拢鞠胝f王汝城是死有余辜,但念及其親人在面前,終究留了口德:“是非公道也不好說?!?p> 王守義微微一笑到:“十年前,五馬渡,我父為你所殺。這天下雖然枉死的不少,可此仇在下卻不敢忘。”
方行健想起十年前那一戰(zhàn),以及之后種種,道:“你當(dāng)時不在場,卻不知當(dāng)時情況,我也是不得以方才殺了他。”
“兩軍交戰(zhàn),自有死傷?!蓖跏亓x不理會方行健種種言辭道,頭高高仰著,右手搭在劍上,言辭之間也有了幾分不耐之意,“我父為主盡忠,卻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是天涯海角的找你,但今日入川前,卻恰好探聽到你的消息,這想來也是天公之意。”
方行健見王守義意志堅定,絲毫不為所動,終于沉聲道:“不及妻???”
“按江湖規(guī)矩,你妻子不知此事,兒子連書都未讀,我自不會禍及妻小?!?p> 王守義說話依舊是慢條斯理,“倘若你信得過我,孩童年幼又無親朋可以托付,我亦可將其接到太原送入程府,供養(yǎng)其學(xué)武習(xí)藝?!?p> 說至此,他盡然笑了出來:“待其藝成出山,若是想尋我報仇,自然也是無可無不可?!?p> 能說出這話,固然是王守義秉持俠義之道,同時方行健又怎么聽不出這其中的自負(fù)?
王守義神色輕松,更有心情解釋道:“太原程慎詒前年重登白玉京,回鄉(xiāng)后便正式開府收徒。若不是我與程先生有些交情,也不敢做此承諾。”
武學(xué)一道,天生便無公平所言,有人如履平地進(jìn)境迅速,有人卻步步如登山,程慎詒年齡不過比方行健大上一輪,卻在方行健還未出道前,便早早憑借劍道造詣登上白玉京,成就劍道宗師之名,待棲霞寺與前代天下第一劍圣趙越淵一戰(zhàn)后,自覺劍道寸進(jìn)困難,又棄劍學(xué)刀,不到十年便又重登白玉京。
如今更隱隱有“天下第一”之勢,被認(rèn)為是當(dāng)今武林最有機(jī)會追上已死的趙越淵之人。
方行健知他是用言語動搖斗志,嘴頭也毫不客氣:“閣下若是不幸血灑青石,在下也定親送閣下身歸故里,必不讓你如你父親那般,拋尸大江?!?p> 話雖這么說,其實(shí)方行健早打定主意,待會爭斗起來,能留手就留手,若是只有勝負(fù)而無生死,那才是上上。
在他看來,這天下為尋仇而賭命是最無意義的事了,你殺我,我殺你,殺來殺去何時才是頭?若是仇怨能在他手中消解豈不皆大歡喜?
更何況,這王守義是太原王家的人,太原王家族人眾多,倘若將其殺了,其親屬在來報仇,那時是殺還是不殺?殺了老的,來了小的,殺了小的,來了老的。來來回回下來,這日子還過不過?
今時不同往日,昔日為了大事殺王汝城,那時是義不容辭,這仇恨擔(dān)了就擔(dān)了,就是禍及妻小,方行健也毫無怨言。
王守義卻眼前一亮,頭也自進(jìn)院以來,首次正了過來,他朗聲應(yīng)道:“好,方大俠既出此言,我便先行謝過了?!?p> 說罷,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大丈夫一言既出?!?p> “駟馬難追。”方行健也鄭重地伸出自己右手,與其右手相擊。
“人死仇消。”王守義道。
方行健點(diǎn)頭:“不及妻小。”
二人又是一擊掌。
王守義終于收起笑意,正色說出最后一句:“若違此誓?!?p> “天地不容!”
王守義三擊掌完畢,便重笑道:“此事既然是我挑起,時間地點(diǎn)請自便。三日之內(nèi)最宜,七日后我還有要事要入川?!?p> 他這般說顯然是沒將這場死斗當(dāng)成什么大事,好似方行健不過是待宰羔羊,只等挑個好時辰,就殺了以祭拜自己的父親。
方行健聽得這等話也不惱怒,微微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王守義本想給方行健一些時間和家人交代后事,沒想到得到了這樣的答復(fù),他愣了一愣,猛地想明白了,“是了,這位方大俠定是以為我旅途勞累,不想讓我有機(jī)會休息準(zhǔn)備?!?p> 比武從來不僅僅是擂臺爭斗這般簡單,就像他早前用言語激方行健,也是存了讓方行健生死之間,能夠被怒火勾引做出誤判,如今方行健不想給他休息機(jī)會,想來也是類似的心思。
王守義心頭通亮,嘴角卻是含笑,頷首道:“那是最好?!?p> 他確實(shí)是偶然在襄陽獲得了方行健的消息,因急著去川中辦事,便急急忙忙尋了過來。今日剛剛尋到方行健,就是連水都不曾喝過一口。不過王守義自覺武功一流,臨行前又得名師指點(diǎn),此時正是躊躇滿志,自認(rèn)天下少有敵手,只等前往巴蜀大展拳腳,又何懼些許疲勞?
方行健抱拳道:“且容在下取下兵器?!?p> “久仰武當(dāng)長劍大名,請?!?p> 方行健告辭王守義,轉(zhuǎn)身穿過回廊,步入側(cè)房,往日還未步入側(cè)房,便能聽到方乾的吵鬧聲,此刻卻連他夫人呵斥地聲音也無絲毫。
方行健站在門口,停了一會,里邊依舊連一點(diǎn)聲音都無,好似一間空房。他嘆了一口,推開了門。
剛一進(jìn)門,一個碗碟就直沖面門而來,他伸手穩(wěn)穩(wěn)接住,又嘆了口氣道:“你這是又為何?”
砸出碗碟的婦人,身穿一身粗藍(lán)家居服,本就頗為兇神惡煞的丹鳳三角眼,此刻睜得通圓,一雙柳葉眉也高高吊起,真不愧當(dāng)年“母夜叉”的兇名。
這兇狠婦人正是他夫人孫婉儀。
孫婉儀懷里抱著方乾,小兒已沉沉睡去。她冷哼一聲,道:“早知你是這等不要命的好漢,昔日在洞庭湖上就該讓你吃頓板刀面?!?p> “乾兒?”方行健擔(dān)心小孩狀況,也不理會夫人的冷嘲熱諷,走到方乾身邊,探出手觀察,輕輕喚道。
孫婉儀見他這關(guān)心孩子模樣,心中原本的怨氣頓時消了三分,道:“你兒子睡了?!?p> 方行健頗為詫異:“睡了?剛剛還看他活蹦亂跳?!?p> “他那么吵,打擾我聽你裝好漢,我叫他安靜,他又不聽。”孫婉儀冷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不看他,“我就在茶里放了一些‘安神散’,喂他喝嘍?!?p> 方行健見夫人一副氣鼓鼓地模樣,知道她是心憂自己,想起開門時聽到的話,笑嘻嘻地湊到夫人面前,“其實(shí)當(dāng)年我這個好漢之所以怕吃板刀面,是因?yàn)椤薄Uf道這他故意拉長音調(diào),孫婉儀卻好似毫不在意,反而又一次別過身子,還特意再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方行健趕忙湊到她耳邊低語道:“是因?yàn)槲抑雷约耗茴I(lǐng)個媳婦。”
孫婉儀毫不客氣將其推離自己,“你到知道你還有個媳婦!”
“我還有個兒子呢!”方行健毫不為意又湊過來要抱孫婉儀。
孫婉儀掙了一下,方才趴在他身邊,“那你還敢,你要是,要是。”她本想說,他死了就改嫁,讓他死了還要帶個帽子??梢幌脒€未決出生死,萬一出言被哪路神仙聽到,顯個靈,成了真,自己豈不是要后悔一輩子?
想到這,她的鼻頭有些酸,眉頭也垂了下來,改口道:“哎呀,你知道的?!?p> 方行健低下頭,拭去方乾嘴角的口水,低聲道:“江湖嘛?!?p> 旋即,方行健貼在孫婉儀面前,附耳道:“我若不是殺了王汝城,又怎會跑路去四川,最后在洞庭邊被你捉了去,做了壓寨女婿?!?p> 也不管孫婉儀是如何羞惱,方行健哈哈一笑,取下孫婉儀早已備好的寶劍,坐到桌前,拿起面前的毛巾就要擦拭。
孫婉儀見此情景,道:“不用擦了,我知道你是不肯用毒的?!狈叫薪÷勓酝O率种袆幼?,扭頭對夫人笑了笑,便起身朝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口,孫婉儀忽然道:“我去把大門關(guān)了請他喝茶!”
孫婉儀也不是什么弱女子,昔日未嫁之時,亦是洞庭湖畔縱橫多年的水鬼,她此刻說去把大門關(guān)了,實(shí)際是說,大門一關(guān),外人不知,也要講什么江湖規(guī)矩,夫妻聯(lián)手做了這尋仇之人。
她也不知敵人深淺,不過能夠貿(mào)然前來的,就算不是什么一等一的高手,也自有其自信之處。孫婉儀這番說,既有心憂丈夫之故,也是存了同生共死的念頭。
方行健停了腳步,搖頭道:“按照江湖規(guī)矩,他是不會傷害你們的?!?p> “你殺了他爸!他又要?dú)⒛?!?p> “但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我是為你好,你不要命,兒子怎么辦?”
“我們是立了誓的!”
既然立了誓,就要遵守。無論別人遵不遵守,我都要遵守。懂了方行健心思的孫婉儀再也不知說什么,本來只是在眼眶打轉(zhuǎn)的洪水終于決了堤,跨過臉頰的小山丘,繞過緊閉的嘴唇,在下巴處匯聚成為一道銀簾,只幾個呼吸就打濕了胸前的衣衫。
她本想大喊大叫,卻感覺喉嚨被什么捏住,難受異常,只能勉力說了兩字:“去吧?!?p> 方行健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穿過回廊,重又回到門前庭院,只見王守義此時仍立在院子中央,饒有興趣地盯著院角依舊在啄食的麻雀,仿佛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方行健會借機(jī)準(zhǔn)備什么手段。
方行健先是有些佩服,繼而轉(zhuǎn)念一想:“是了,這人除了信任我之外,怕也是藝高人膽大?!备討c幸不要妻子插手的想法。
他向前一步,朗聲道:“久等久等?!?p> 王守義見方行健提著一把武當(dāng)長劍出來,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拔出自己掛于身右側(cè)的寶劍,將劍鞘猛得朝方行健投去,只聽咻的一聲,不過眨眼時間,劍鞘已到方行健一步開外。
死斗開始了。
方行健見劍鞘來的極快,下意識地向左一側(cè)身,繼而久遠(yuǎn)的身體記憶又帶著直接往前一仆。果然方行健只覺頭皮一涼,也不抬頭,就知是王守義寶劍到了。他更加曉得,這不過是第一波攻勢,因?yàn)楹敛煌A?,直接借力朝右一滾躲過了王守義蓄力已久的一踢。
王守義先發(fā)奪人,卻三招落空,心中也不甚懊惱,反而贊道:“方兄除了武當(dāng)武功,這江湖路數(shù)倒也熟練?!?p> 原來方行健用來逃過先手的,不是武當(dāng)功夫,乃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無賴招數(shù):“驢打滾”。
倘若是年輕搏名之時,方行健就是挨上一劍也萬萬不會用這等功夫,一來不夠美觀,二來,驢打滾躲避之中,唯一的反擊其實(shí)也是暗箭傷人,且奔著人家的下三路,實(shí)在太過陰損。
年輕俠客正是求名頭的關(guān)節(jié),這一招用后,日后若是成了名,旁人提起這位俠客年輕時,就總會說:“要不是那誰誰曾用了‘驢打滾’躲了人三招,不然早就死了,哪還有今日的威風(fēng)?!?p> 這樣三番五次提起,縱有偌大的名頭,也會讓人覺得是僥幸而已。
方行健翻完一個跟頭,腰部用力,一個鯉魚打挺重新站穩(wěn),聽到王守義的嘲笑,臉都未紅,今時不同往日,他不奢求揚(yáng)名天下,又何必在意招式的美觀?
當(dāng)然,暗箭傷人這等手段,他方行健還是不屑為之的。
王守義見方行健仍無開口的意思,也不在強(qiáng)求,蓄勢剛畢,又是雷霆一擊,直刺方行健咽喉。
方行健心頭一跳,起疑道,“這王守義明明是太原王家之人,為何不用自家獨(dú)門的‘云頂劍’,所使劍路更像是程慎詒的路數(shù)?!?p> 程慎詒乃是方行健這一輩的偶像,性格穩(wěn)重,最愛三思而后行,使的劍招,亦是環(huán)環(huán)帶扣。昔日棲霞寺一戰(zhàn),方行健也見過程慎詒所用的相同一招。
一劍先疾刺咽喉,方行健雙手上揚(yáng),用手中武當(dāng)長劍封住去路。
王守義劍也不停,兩劍一接觸卻無絲毫聲響,王守義的劍順勢如水流般傾斜而下,直削方行健握劍雙手。
方行健見連變化都是一致,更加確定:“這果真是程慎詒的路數(shù)。”
看似取人要害,實(shí)則逼其自救順勢奪劍。第一劍可虛可實(shí),其上只有三分力,第二劍才是關(guān)鍵。
殺招萬千,卻無意取人性命,正是這等慈悲胸懷讓程慎詒不過年紀(jì)輕輕就有一番宗師氣度,從而飽受贊揚(yáng)。
不過王守義殺機(jī)一動,本是朝著劍柄奪劍的招數(shù),在他使來卻只朝方行健手指削去。
方行健絲毫不慌,這招若是他自個兒是萬萬不知該怎么破的,不過他在棲霞寺早就見過趙越淵是怎么破這一招的。
胸有成竹之下,他也大笑出聲:“來的好?!?p> 他剛剛也是只用了三成力,此刻借著說話,腳下加力,矮身貼近王守義,手也棄劍松開,,竟要一把抱住王守義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