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直朝獨孤淵墓前而來,很快就到了蕭刺月身后,不是葉少謙還會有誰?
葉少謙的目光凝在蕭刺月的背影上,黯然道:“蕭少是真不打算回白虎樓了嗎?”
“我還能回去嗎?”蕭刺月反問。
“你是不想給那個人機會?”
“但我好像無形之中,又在向那個人妥協(xié)了?!笔挻淘履坏?。
“蕭少何必要這樣說。”葉少謙忽然有些哽咽:“你心中背負的折磨,苦難和愧疚,別人不明白,我葉少謙又怎會不理解?”
“因為我們是兄弟!”蕭刺月的眼中,忽然開始有了柔情。
葉少謙只覺得口中發(fā)苦:“你能欺騙自己,麻痹敵人。但你心中的想法,和即將遭受的煎熬,又豈是少謙能不明白的?”
蕭刺月忽然“錚”的一聲,拔出刺月刀,在獨孤淵的墓碑前,開始挖動。
他一邊挖一邊道:“要想成事,就一定會有犧牲?!?p> 他眼中又露出濃濃的悲痛之色:“獨孤大哥已經(jīng)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就算我背些膽小懦弱,重色輕友的罵名,又有何妨?”
葉少謙不語,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么?
蕭刺月已停止了挖掘,一條寬同刺月刀的深溝,已被他挖了出來。
他靜靜的解下刀鞘,將刺月刀插入鞘中,默默端視許久,才珍而重之的整個一起放入了溝中。
“大哥,刺月不能再陪你了!這把刀,就長伴你左右?!?p> 蕭刺月站直了身子,又繼續(xù)說道:“這把刀出土之時,就是仇人授首之日。大哥放心,不管怎么樣,刺月必會將殘害你的兇人,當著你的面,割下他的臭頭!”
這一刻,蕭刺月星辰般的眼中,射出奕奕的光輝,似要穿透無盡的灰暗。
那個消沉木然的蕭刺月,霎時不見。
他的神采也變得飛揚,甚至充滿戰(zhàn)意。
他轉(zhuǎn)過身,對葉少謙道:“白虎堂從今天起,就交給葉少了!”
葉少謙苦笑:“蕭少就這么放心少謙?”
“不管葉少愿不愿意,都必須得為刺月?lián)疬@份責任好嗎?”蕭刺月看著葉少謙:“答應(yīng)我,照顧好小川,照顧好白虎堂的眾家兄弟!”
葉少謙堅定的道:“少謙早把自己當作白虎堂的人,無論如何,少謙都絕不負了蕭少的重托。”
“好吧,就讓我們分頭努力!”蕭刺月點點頭又道:“來吧,讓我們一起,再來拜拜獨孤大哥,希望他在天之靈,能多多庇佑我們!”
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山風也更急,吹得坡上林木嘩然大響。
風高夜黑,更有兄弟相別的凄然。
一聲保重,蕭刺月的身形,已如同大鳥投林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別,何時能相見?
但離別,又豈非本是相聚的開始。
蕭刺月說了,以后的再見,必將是云開月明,陽光燦爛之時。
葉少謙的眼中,已經(jīng)溢出淚來。
從現(xiàn)在起,徐州城短期內(nèi),再也不會出現(xiàn)那個眼眸亮如星辰,如鄰家大哥哥般的蕭刺月。
但徐城的江湖,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火狐幫已滅,幫主覃火狐身居囚室,其座下第一高手,義子尹離去向不明;白虎堂堂主曾白虎江湖逃亡,其兄弟蕭刺月與蕭刺月的紅顏覃青青莫名失蹤;獨孤淵被人殘害,身死骨寒。這些風云一時的武林高手,就如曇花般,在徐州城凋落。
但江湖永遠不會因為這些,而停下它殘酷的腳步。
二皇子與沈醉,苦心設(shè)計,等待的老虎霍天仇,也終于姍姍來遲。
徐州城外以北十里,是當代隱士嚴格重的匿居之地,嚴家集,再往北二十里,就是一座小郡縣:梁沛城。
現(xiàn)在,霍天仇就在粱沛城中。
這一次,霍天仇真的是憤怒了。
小小的一個徐城總兵,竟然敢斷了他在徐州城的財路,毀了他布下的棋子。這簡直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連殺了他兒子的一個江湖草莽,都無法從徐城押解到南京。
這徐城究竟是什么龍?zhí)痘⒀?,一個沈醉,他還不是很看在眼里。徐城這些人,又是誰給了他們這么大的膽,敢在他這只大老虎頭上撒尿?
但他畢竟做官多年,官至南直棣總督,絕非僥幸,也絕不是運氣。
除了一身出眾的武功外,還需要百出的智計和超人的機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也當然懂。
所以,竟管他心底氣的要命,既要找回自己的面子,又要安撫底下為他賣命的爪牙,但他還是并不沖動。
此次來徐城,他至少帶了八千自己的嫡系精銳,晝伏夜行,秘密來到梁沛。
梁沛的守城官,當然也是他的心腹。
除此之外,他收買的手底下的高手,幾乎傾巢而出,就連萬陰老魔,也被他拉了出來。
能混到他這個地步,行事當然不只是小心,也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萬陰老魔也有他的私念,自己的兩名徒弟,再加上自己辛苦培養(yǎng)的六名殺使,命隕徐州,他能甘心嗎?
他當然也想要找回場子,為自己的弟子報仇。這次,他不但帶上了自己另外兩名得意弟子,還帶出了殺一到殺六的六名殺使。
這讓霍天仇更加高興,他肯定是巴不得在他身邊的高手護衛(wèi),越多越好。
奇怪的是,夜影并沒有來找過他。
現(xiàn)在,霍天仇就在梁沛城中,守城官謝飛府中的后花園,享受著醇酒和美女。
美酒是從南京帶來的,靚女當然也是從南京帶來的。
像霍天仇這種很懂得享受的人,當然不奢望梁沛這種小城,能有比南京更好喝的酒,能飛出幾只鳳凰來。
無邊夜色中,點起通明燈火,手握金樽淳酒,觀美人翩翩起舞,是霍天仇坐上總督之位以來,一直奢靡不斷而決不厭煩的樂事。
接連多天的晝伏夜出,一到梁沛的這晚,就已讓他迫不及待的開始享受他的人生。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酒亦醉人,人亦醉人。
霍總督這個時候,已開始有些微微的醉態(tài)了。
他臉上白凈的皮膚,已有些開始泛紅,正是大多數(shù)人要醉酒前的征兆。
他雖然看似養(yǎng)尊處優(yōu),皮膚白凈,但粗誑彪悍的身材,卻像極了戲臺上的張飛。
就連他的臉上,也長滿虬髯。一雙細瞇的眼睛,卻不成比列的鑲嵌在大頭上,開合間,露出如狐貍般狡猾的精光。
再看到他巨大的手掌,直覺得他就是集熊和狐貍于一身的怪物。
他一只手輕捏著琥珀色的酒杯,一只手意興盎然的隨著音律,擊打著拍子。
若不是他看著翩然起舞的佳麗,眼中那迷離的醉意,大家定然會覺得,霍天仇會是一個優(yōu)雅斯文的儒才。
唯一一個和霍天仇同席而坐的,是個滿頭白發(fā),渾身上下,都透出陰冷之氣的老人。
這個人和霍天仇坐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和對比。
若真將霍天仇比作一頭熊,那這個人簡直就可以說是只猴子。
他不但身形瘦得像猴子,就連臉部的輪廓,也跟猴子差不了多少。
只是他滿頭白發(fā)齊肩披散,遮住了他大半邊的臉龐,一雙三角眼射出的冷光,包管讓你會如同看到毒蛇一般,不寒而栗。這個人就是霍天仇最為倚重的萬陰老魔。
他當然不只是要陪著霍天仇喝酒那么簡單,拿著金主的錢財,肯定還要負起保護金主安全的職責。
梁沛守城官謝飛,是個三十來歲,看起來也算精壯彪悍的漢子,但憑他的級別,也只能干站在酒席的一旁伺候了。
霍天仇的身后,還有個長身挺立,如同兵器架上,直如標槍的護衛(wèi)。
這個人卻戴著虎臉面具,根本看不到樣子。但從他身上流露出若有若無的氣息和挺立的身材來看,也絕對是名江湖中不可多得的好手。
現(xiàn)在霍天仇,忽然站起離席,向席下正翩然起舞的佳麗移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