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深思熟慮。
明天,等到劉小玉回來,鐘大娘的試點(diǎn)工作,正式開始吧。
四月六日,中午,劉小玉風(fēng)塵赴赴地回到了鐘家村。
鐘甜妮在家中,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豐盛的午飯。
為了給回婆家的兒媳婦劉小玉接風(fēng),婆婆鐘甜妮忙了大半天。
從昨天鐘大娘吩咐準(zhǔn)備開始,到當(dāng)天上午,鐘甜妮殺雞宰鴨,進(jìn)自留地拔蔥扯蒜。
末了,還把春節(jié)自做的老臘肉,割了一大塊,洗凈上籠,蒸得十二分軟爛。
準(zhǔn)備妥當(dāng),鐘甜妮樂顛顛地跑到鐘大娘的老屋,去接老人過來一起吃飯。
鐘甜妮攙扶著鐘大娘的胳膊,兩個人走過一段土埂,來到了鐘甜妮的家。
劉小玉進(jìn)家門的時候,鐘大娘的老狗阿黃,也跟著進(jìn)了鐘甜妮的家門。
屋子里面一下子有了三個女人,頓時,變得人氣旺盛。
劉小玉天生皮膚白凈。
她在酒樓上班,極少時間曬太陽。
她那張略微顯白的臉,一點(diǎn)沒有農(nóng)村女人的深膚色特點(diǎn)。
實(shí)際上,劉小玉是地道的農(nóng)村出生女性。
鐘甜妮把鐘大娘扶上飯桌。
劉小玉乖巧。
劉小玉夾了一筷子臘肉,放到鐘大娘碗中。
對于晚輩劉小玉的懂禮節(jié),鐘大娘高興得合不攏嘴。
鐘大娘對劉小玉說:“玲玲的媽,你回來多住兩天,你們進(jìn)城打工很辛苦,多休息幾天你,才重新找工作,有你老公撐著,不怕?!?p> 劉小玉聽出鐘大娘,誤會了她回農(nóng)村的意圖。
她想向鐘大娘解釋清楚。
可是,劉小玉側(cè)臉一看,鐘甜妮正在對她使眼色。
劉小玉話到嘴邊,又機(jī)靈地咽了回去。
事先,鐘甜妮沒有與劉小玉進(jìn)行溝通。
鐘甜妮怕說得太清楚,反而引起鐘大娘的反感。
鐘大娘是一位個性較強(qiáng)的老年人。
萬一鐘大娘對“農(nóng)村居家養(yǎng)老模式”不理解,恐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鐘甜妮私下打定主意,還是早點(diǎn)讓劉小玉見了小齊,再說應(yīng)該說的話。
這樣,比較周全一些。
吃過午飯,鐘甜妮讓劉小玉稍稍休息了一會兒。
估計快要到村委會下午上班的時間,鐘甜妮催促劉小玉,先去見見才來的大學(xué)生村官。
劉小玉在鐘甜妮的帶領(lǐng)下,順利見到了村支書小齊。
劉小玉站在小齊的面前。
他們互相將對方審視了一番。
在劉小玉的眼睛里,面前這個村支書,實(shí)在非常年輕。
在小齊的觀察中,劉小玉不過二十六七歲的年齡。
她是一名標(biāo)致的少婦。
她與八十歲高齡的鐘大娘,年齡差距較大。
不知道隔了兩個輩份的劉小玉與鐘大娘,實(shí)際相處情況如何。
小齊不敢擅自下結(jié)論。他只是讓小小玉,在村委會的一張表格上,簽了一個姓名。
他這樣做,只是說明,村委會知道劉小玉回來了。
鐘甜妮和小玉離開村委會之前,劉小玉主動向小齊要了電話號碼。
還是劉小玉主動一些。
畢竟劉小玉在城市的酒樓,見過了場面。
劉小玉對小齊書記講:“我找到了組織,心里很踏實(shí)?!?p> 小齊笑笑。
小齊那張還有些靦腆的書生臉,露出了微笑。
劉小玉比他想像中更加精干。
小齊知道吳德亮副鎮(zhèn)長,選人沒有選錯。
從村委會出來,鐘甜妮考慮到劉小玉旅途勞累,問需不需要回家休息。
鐘甜妮告訴劉小玉,劉小玉與鐘友明的臥室,鐘甜妮提前打掃干凈。
劉小玉說:“媽,您先回家休息吧,我一個人去奶奶那兒看一看?!?p> 在一個路口,婆媳兩個人分了手。
鐘甜妮回了自己的家。
劉小玉繞過一段山坡,從鐘大娘的屋后繞過去。
劉小玉之所以不走前面,專挑后面走,是因?yàn)閯⑿∮窳私獾?,鐘大娘屋后面的竹林中,埋著鐘大娘的?dú)子鐘貴強(qiáng)。
鐘大娘守著這個老屋,相當(dāng)于守著兒子的墳?zāi)埂?p> 只有做過母親的人,才能夠體會做母親的人的心。
鐘大娘是一名母親。
劉小玉同樣是一名母親。
鐘大娘固守在鐘家村,除了對這塊芳香的泥土的眷戀,更重要的原因,是鐘大娘不能正視骨肉的陰陽相隔。
劉小玉不止一次地聽鐘友明談起過,奶奶鐘大娘最聽不得的話題,便是關(guān)于提起鐘貴強(qiáng)。
劉小玉小心翼翼地鉆進(jìn)竹林。
她在竹叢中,找到了那堆聳立數(shù)米的墳塚。
令劉小玉訝異的是,長勢茂盛的竹叢,由于長時間缺乏人工修理,顯得有些雜亂無章,而舅舅鐘貴強(qiáng)的土墳上面,幾乎寸草不生。
不要說找到一根野草。
這個墳根本沒有野草。
陽歷四月六日,正是春意昂然的時節(jié)。
鐘大娘家后面的山坡上,青草依依。
無數(shù)的燈籠花草、狗尾巴草長勢良好。
在這個光禿禿的土塚上,劉小玉看到了明顯的手刨過的痕跡。
那種細(xì)微的走勢,沒有任何工具可以完成。
劉小玉的眼睛潤濕了。
她恍惚看見鐘大娘這樣的一位母親,趴在這個泥堆上,伸出一雙手,一次一次地重復(fù)著刨泥土的動作。
只有老母親天天守在這兒,鐘貴強(qiáng)的墳,不至于被野草侵入,保持著它的整齊和莊嚴(yán)。
?。?p> 劉小玉驚訝得差點(diǎn)跌倒。
她的腳后跟,踩在地面一片枯竹葉上。
這片枯竹葉,當(dāng)然不可能是今年的新葉。
它是往年的陳舊落葉。
劉小玉俯身拾起這片葉子。
她把這片早已腐跡斑斑的竹葉,向遠(yuǎn)處扔去。
等她站穩(wěn),卻發(fā)現(xiàn)剛才扔出的葉子,又靜靜地落在腳背上。
連枯葉都不愿意離開這個地方,何況鐘大娘這個人呢!
劉小玉再往前趕路。
她箭步走出那片竹林。
到了鐘大娘的院壩,她回頭一看,半個屋頂掩在竹蔭之下。
可以這樣形容,鐘大娘的家依竹林而居。
竹林又成了鐘貴強(qiáng)的“新家”。
兩個家互為依托。
分不清到底是老屋陪襯著“新家”,還是“新家”映襯著老屋。
劉小玉走向鐘大娘的大門。
此刻,大門緊閉。
劉小玉將耳朵伏到門板上。
她想聽聽鐘大娘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