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
辛綰從工作室出來,眉間擰成一個結。
辛奶奶看著她一身粗布工作服,頭發(fā)在腦后隨便綰成一個髻,心尖尖就泛著酸疼。
別人家的女孩兒,二十幾歲最美好的年紀,哪個不穿得漂漂亮亮?誰的生活不是豐富多彩?只有她家綰綰,成天灰藍黑的布褂子,頭發(fā)永遠綰成個揪,不是在工作室和那些礦石打交道,就是去深山老林里尋礦,眼看著奔三的人了,別說男朋友,朋友都沒幾個適齡的,來往的都是些老藝術家或者博物館工作人員,從前那幫跟她一起長大的娃兒啊,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漸漸都斷了來往……
這丫頭,活得跟個居士似的……
不過,但愿從今兒起,情況會有轉機。
辛綰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她制的顏色,始終達不到爺爺?shù)某潭取?p> 說是從小跟著爺爺制色,但爺爺只讓她在工作室玩兒,并沒有認認真真學過,爺爺?shù)南敕ㄊ牵谒髮W以前,得好好學習學校的功課,制色只當業(yè)余愛好,玩玩可以,但不能作為主業(yè),真要對制色感興趣,也要等她成年才開始學,所以,她并沒有學到爺爺?shù)木?,本以為考上大學就能好好學了,但這大學一上,在家的時間更少了,愈加沒有時間好好學,想著,那就等到大學畢業(yè)吧,誰知道,一場意外,爺爺還沒等到她畢業(yè)就去世了。
如果說,爺爺在的時候,或者她還有選擇其他行業(yè)作為自己終生職業(yè)的可能,爺爺一走,制色便成了她心里的情結,再也放不下,只是,她所學有限,又沒了爺爺教,一切全靠她自己摸索了,最初的時候,完全抓瞎,這兩年才漸漸有了進步,顏色至少能用了,但她始終不滿意。
滿懷心事地進了家門,被奶奶握住了雙手。
“奶奶……”她沖奶奶微微一笑。
辛奶奶笑著拍拍她的手,“綰綰,粟融珵你還記得嗎?他從國外回來了!”
“誰啊?”她有些疲憊,也有些心不在焉,想去洗個澡,一身的灰呢。
“就是小時候常常被你欺負的,粟家的老大?。 蹦棠绦χ嵝阉?。
她眼前浮現(xiàn)出一張眼淚啪嗒的臉來,恍然,“那個哭包啊……”
“對啊!就是他!你小時候總是喊人家哭包!把人給氣的!”奶奶感嘆,“時間可真快,珵珵這一出去一晃都快十年了!”
是么?有這么久了么?
是的吧……
久到她初聽這個名字覺得那么陌生,久到她都快忘了這個人了……
“對了,明天粟伯伯請我們吃飯,你好好收拾收拾。”辛奶奶看著她這一身灰撲撲的,又覺得不放心,明天還得她親自把關。
辛綰回到房間,將自己整個人都泡進浴缸里,腦子里還在想著奶奶說的話,以及奶奶提起的那個人。
粟融珵,珵珵,哭包?
她腦中那張眼淚啪嗒的小臉,漸漸變成了青春年少的樣子,憤懣、張揚,怒氣沖天,還有氣狠狠的那句:你以為你是誰啊?我不要你管!你能不那么煩人嗎?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她就成了他最討厭的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