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婷和汪雨正坐在食堂里吃飯,食堂的喧鬧聲混合著碗筷的碰撞聲,嘈雜聲一片。兩人低聲聊著,偶爾發(fā)出輕笑,享受著短暫的午休時光。就在這時,一道甜得發(fā)膩的聲音突然從背后飄了過來,像是有意要打破這份平靜。
“學(xué)長好呀——!”那個“呀”字被故意拉得很長,帶著一種刻意的嬌嗔,令人不適。
自從與汪雨正式交往以來,沈婷的內(nèi)心時常被一絲不安所困擾。這個困擾,就是那些總是出現(xiàn)在汪雨身邊的女人,她們似乎毫不掩飾地投射著曖昧的目光,仿佛她這個正牌女友根本不存在一般。盡管汪雨并未對這些目光做出回應(yīng),沈婷卻無法抑制心中的隱隱不快,她覺得何雨柔說的是有道理的,這些女人并不在乎汪雨是否已有女友,她們關(guān)心的是自己能否成為汪雨的女朋友。這讓沈婷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仿佛被卷入了一場永無止境的競爭之中,四周的對手們?nèi)缤瑹o情的潮水,毫不顧忌地向她洶涌而來。
難道一副好看的皮囊真的足以讓人拋棄最基本的道德準(zhǔn)則嗎?沈婷不禁自問。其實有那么一刻,她也懷疑過自己是否也是因為對方的那張臉才跟汪雨在一塊兒的,如若不是,那她究竟是因為什么而喜歡汪雨的呢?這個問題像個難解的謎團(tuán),讓沈婷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自我懷疑中。
沈婷循著那甜膩的聲音抬起頭來,終于看清了聲源的主人,來人竟然是她們寢室的王敏。王敏正用一副萌態(tài)可掬的笑容,親切地和汪雨打著招呼,跟汪雨問候完后,才轉(zhuǎn)過身來,招呼了一聲沈婷。
“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王敏從包里拿出一封信遞給沈婷。隨后,她迅速轉(zhuǎn)身,對汪雨揮了揮手,帶著一絲刻意的甜美笑容,輕聲道別。
王敏走后,沈婷好奇地問汪雨:“你倆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汪雨一臉困惑地?fù)u了搖頭:“我不認(rèn)識她啊。不是你朋友嗎?”
“同寢的。”沈婷簡短地回答道。
沈婷好奇地端詳著手中的信,她猜測,這很可能是一封情書。信封粉紅色的底色上點綴著許多小愛心,尤為顯眼的是封口處那行細(xì)小卻清晰的字跡:“我喜歡你?!彼唤械襟@訝,這年頭竟然有人還在寫情書,在沈婷的記憶里,那都是中學(xué)時代的陳舊回憶了。
信封還未等沈婷動手拆開,汪雨已迫不及待地一把搶了過去。他的眉頭緊皺,嘴里喃喃道:“這是誰???真是土得掉渣?!?p> 汪雨一邊說著,一邊迅速撕開了信封,信紙一展開,那里面的內(nèi)容讓他覺得格外刺眼:“沈婷同學(xué),你好。我是隔壁班的趙小磊,我喜歡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能夠親口對你表白。下午五點,學(xué)校體育館,不見不散。”
讀到這里,汪雨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說道:“真他媽惡心。”
信的后面,附著幾句莫名其妙的詩句,不知是從哪個角落隨意抄來的。汪雨也是讀不下去了,毫不猶豫地將信紙撕得粉碎,仿佛手中拿著的不是一張紙,而是那趙小磊本人。
“這人誰?。俊蓖粲隄M臉的不悅。
“我也不知道啊?!备舯诎嗟耐瑢W(xué),沈婷能叫上名的人屈指可數(shù),她根本不知道趙小磊是誰。
“你不會要去找他吧?”汪雨嚴(yán)肅地問道,聲音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絕對不許去!”
看著汪雨那副焦急的模樣,沈婷心中一動,便萌生了逗弄一番的念頭。她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調(diào)皮,故意拋出一句話:“不要回復(fù)一下嗎?讓人干等著不好吧?!?p> “不回復(fù)就是最好的回復(fù)。”汪雨的聲音冷冰冰的。
“好好好,不去?!鄙蜴庙樦粲甑脑捇氐?,盡量讓自己顯得順從,畢竟,她不愿意因為一個不相識的人,惹得汪雨不開心。
午后的課剛剛結(jié)束,沈婷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樣,和汪雨一起去小河邊坐坐,享受片刻的寧靜。正當(dāng)她收拾書本準(zhǔn)備離開教室時,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是王敏打來的。電話那頭,王敏告知她下周的體育選修課要進(jìn)行健美操測試,問她要不要一起來體育館練習(xí)。沈婷聽后,立刻感到一陣緊張,她對健美操的動作記得稀爛,若能和大家一起練習(xí),效果肯定會好得多。這么想著,沈婷絲毫沒有猶豫,迅速轉(zhuǎn)身向體育館奔去。
當(dāng)沈婷來到體育館時,她環(huán)視了一圈,卻沒有找到王敏的身影。正打算撥打?qū)Ψ降碾娫挄r,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沈婷?!蹦侨丝吹缴蜴?,興奮之情難掩,“你終于來了?!?p> 見沈婷沒有回話,來人略顯緊張地自我介紹了起來:“我……趙小磊?!?p> 聽到這個名字,沈婷微微一怔,她意識到這正是那個給她寫情書的人。為了避免誤會,她趕緊開口解釋:“那個……我是來找我室友的……”
趙小磊并不在意沈婷此刻的來意,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jī)會。他急不可耐地邁出了步伐,來到沈婷面前,一把握住了沈婷的雙手,手心里的溫度與心中的激動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難以自持。
“沈婷,”趙小磊深吸一口氣,對沈婷表白道,“我喜歡你?!?p> 沈婷的動作幾乎是本能的,她迅速將趙小磊的手甩開,直白地回復(fù)道:“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p> 趙小磊卻并沒有因?qū)Ψ降脑挾@露出一絲灰心,他的神情中依舊保留著不輕易放棄的執(zhí)著。他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回應(yīng)道:“我知道你和汪雨已經(jīng)分手了?!彼nD了一下,似乎在權(quán)衡接下來的話語,“不過,你不必著急做決定。我會給你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壁w小磊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的預(yù)設(shè),好像對方現(xiàn)在拒絕只是為了遲早的同意一般。
為了徹底斷絕趙小磊的念頭,沈婷決定重申一遍:“我再說一遍,我有男朋友了?!鄙聦Ψ嚼^續(xù)糾纏,沈婷又接著補充道:“即便沒有,我跟你也不可能?!?p> 沈婷以為自己已經(jīng)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然而對方的下一句話,讓她感到無比無奈。
“你真的很有個性呢?!壁w小磊的聲音帶著一絲勉強(qiáng)的笑意,仿佛是在尋找一個臺階下。他試圖將被拒絕的尷尬化作是對對方獨特個性的贊美,好像在暗示對方拒絕自己并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對方個性奇特。
沈婷看著眼前這個腦路清奇的人,心中感到無奈。她不愿再浪費時間跟對方糾纏,只勉強(qiáng)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體育館。此時,她早已沒了練操的興致,便給王敏打了個電話,說她今天不練了。
第二天早晨,沈婷在微弱的晨光中醒來,習(xí)慣性地伸手摸索手機(jī),期待著那個熟悉的早安問候。可今天,她的屏幕上空空如也,沒有多想,她隨手給汪雨發(fā)了一個簡短的“早安”。往常,汪雨總是迅速回應(yīng)她的信息,然直至第二天,沈婷依舊未收到汪雨的任何消息,這種空蕩蕩的等待,讓她的心里漸漸浮現(xiàn)出一些不安。
沈婷心里滿是焦慮,她一遍又一遍地?fù)艽蛑粲甑碾娫挘聊簧夏鞘煜さ奶柎a不停閃爍,卻始終伴隨著冰冷的占線提示音。無奈之下,沈婷決定直接去汪雨的教室找他,一路小跑到汪雨常待的畫室,環(huán)顧一周,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的身影,但碰到了他的室友季明。
“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汪雨,”沈婷的聲音里透著難掩的擔(dān)憂,她跟季明打聽道,“他沒啥事兒吧?”
“他寢室睡覺呢……這兩天有點喝多了?!奔景椎难凵耖W爍不定,似乎在努力尋找一個適當(dāng)?shù)谋磉_(dá)方式,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啥……你倆沒吵架吧?”
沈婷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回應(yīng):“沒有啊,怎么了?”
“他看起來狀態(tài)不是很好?!奔久鞯吐暣鸬馈?p> 聽季明這么說,沈婷雖然也無法揣測到汪雨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至少知道他只是在寢室里睡覺,這讓她多少感到了一絲安心。她原以為汪雨會很快主動聯(lián)系自己,然而接下來的兩天里,沈婷依舊未能收到對方的任何消息。女人特有的直覺讓沈婷隱約地感到,汪雨似乎在刻意回避自己。
失聯(lián)的第四天,汪雨終于接聽了沈婷打來的電話。幾天來的焦慮與委屈猶如洪水決堤,沈婷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她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瞬間變得尖銳:“汪雨,你到底在搞什么?”
汪雨沒有對沈婷的情緒爆發(fā)做出任何回應(yīng),他的聲音低沉而冷淡:“我們還是暫時不要見面了。”
沈婷怔了一下,她的聲音中透出些許困惑:“你什么意思?”
汪雨微微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猶豫:“我覺得……我們倆……需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沈婷的心臟驟然一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她聽出對方話語中隱含的意思,雖然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卻無奈地接受了現(xiàn)實:“你想分手,對吧?”
雖然沈婷無法明白為何會是這樣,但此刻的她并不愿意去探究任何原因,在她看來,任何解釋都變得無關(guān)緊要,因為最根本的問題已經(jīng)擺在眼前,那就是對方對他們的這段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質(zhì)疑,勉強(qiáng)維持下去只會是徒勞。因此,她深吸了一口氣,佯裝平靜地說道:“那行啊,那散了唄?!?p> 沈婷對與汪雨的戀情從一開始便并未抱有太多幻想。她常常覺得,與這樣一個受歡迎的人在一起,不一定能長久??墒?,盡管她早已預(yù)感到不安,卻沒料到這段關(guān)系比她預(yù)想到的還要短暫。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失戀竟然會是如此的痛苦,原來“心如刀絞”不僅僅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種真實的體驗。連續(xù)好幾天,沈婷仿佛被掏空了靈魂,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她常常靜靜地坐在那里,目光如同迷失在無盡的黑暗中,毫無生氣。
何雨柔看著沈婷那副頹廢的模樣,不由心生不忍。她心里暗想,沈婷和汪雨這兩個人,也真是夠了,一個不說,一個不問的。
“你倒是問問他,到底是為啥???”何雨柔試圖勸說沈婷,眼中流露出急切的關(guān)切。
“有什么好問的,原因重要嗎?”沈婷的聲音里滿是絕望,她覺得即使了解了原因,也改變不了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實。
“那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是想干什么?”何雨柔見自家姐妹因一個男人一蹶不振,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失戀傷心個一天兩天,意思一下就好了,你整天這樣萎靡不振的,你覺得那人會心疼你?”
道理,誰都懂。沈婷也想要瀟灑地放下一切。然而,感情這東西又不像那狗皮膏藥一般,想貼就貼,想撕就撕。即便是狗皮膏藥,在撕開的那一瞬間,也難免會帶走些許的毛發(fā),留下幾分難忍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