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有干凈的衣服，汪雨還是決定去公司之前先回一趟住處，至少收拾出幾件能換洗的衣物。躡手躡腳地進了家門，汪雨感覺自己跟個小偷似的，腳步邁得不能再輕了，可即便這樣，還是被剛洗漱完準備出門的沈婷給撞見了，略有些尷尬地跟對方打了聲招呼，便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你要去哪兒？”沈婷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房門口，看到汪雨在收拾行李箱，便心急地問了一句。
“我……先去酒店待兩天?！?p> “你就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見汪雨要離開，沈婷心里頭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她拜托毛文靜讓自己住到這里，就是為了方便跟汪雨制造朝夕相處的機會，可這人要是一走，她的那些個計劃不就全都泡湯了嘛。
沈婷極力地想要挽留住汪雨，一個箭步走上前拉住了對方的胳膊，楚楚可憐地說道：“你不要走，我一個人住在這里害怕?！?p> “這邊安保措施還挺好的，你不用擔心?！蓖粲暧X得自己還是不能單獨跟沈婷住在一起，他不想讓之前的錯誤再有發(fā)生的機會，最重要的是，這個周末自己的女朋友會來上海，他怎么也不可能把人帶到家里來的。
“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兒？我不會因為那個纏著你的。”見汪雨不說話，沈婷又繼續(xù)問道：“還是因為那個女人？是她不讓你住在這里了？”
“我一個男生，住在這里確實不太方便，過兩天我小姨就回來了，你也就有伴兒了。”說話的功夫，汪雨已經(jīng)把行李給收拾好了，跟對方說了聲再見，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看著汪雨離開時決絕的背影，沈婷心里面頗有些難受，她都已經(jīng)把身心都交給這個男人了，能給的都給了，卻依舊得不到回應，那冰山還能融化呢，這汪雨怎么能對自己比冰坨子還硬呢？
拉著行李來到了公司，剛進辦公區(qū)，汪雨便撞見秘書跟一老太太嚷嚷了起來。
“我說你這個老太太，怎么說不聽呢，”秘書滿臉寫著不耐煩，“都跟你說了八百遍了，毛總她去美國出差了，人不在上海，你偏就不信，還天天坐在這里不走，你這樣很影響我們上班的?！?p> “我就在這里等著，不會打擾到你們的。”老太太沒有一絲要離開的意思。
秘書瞅著眼跟前兒的這個老太太，年紀都這么大了，也不好叫保安來把她轟走，萬一出了個什么事兒，她一個小秘書是萬萬負擔不起的，可是她總是天天在辦公室坐著，雖然確實也沒有打擾到他們什么，可一個外人整天在這兒杵著，也著實不太方便。
“算了，讓她待著吧。”見秘書一臉難色，汪雨便上前來說了這么一句。
這個老太太，汪雨是認識的，她是馬慶陽的母親，當時在毛文靜的婚宴上，跟她打過一次照面，但也僅限于打了聲招呼，估計對方早就不知道他是誰了。
自打毛文靜離開上海的第二天，馬慶陽他媽就天天來辦公室蹲點，說找毛文靜有事，跟她說人去美國出差了，可她老人家比較軸，就這么天天在辦公室門口守著，說要等她回來。剛開始老太太就那么盤腿往地上一坐，一待就是一整天，后來汪雨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搬了個椅子讓她在辦公室門口坐著，老人家餓了就拿出自己帶的干糧吃上兩口，渴了就在辦公室里要口水喝，就這么成天在這兒耗著，跟著大家一起上下班。
汪雨倒是也有打過電話跟毛文靜說過這個事情，毛文靜估摸著肯定是馬慶陽又在哪里簽了賭債了，老人家沒辦法才又找上門來借錢的。想著當初她跟馬慶陽在一起的時候，這老太對她還不錯，毛文靜便囑咐了汪雨，讓中午從食堂打點飯給老太太送過去，別讓人餓著。
沒過兩天，毛文靜便從美國回來了，馬慶陽她媽就像是見到了救世主似的，一進門就給毛文靜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道：“丫頭，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發(fā)發(fā)善心，救救我們家陽子吧。”
毛文靜沒想到老人家能給她來這出，這不折人壽嘛，她連忙把馬慶陽他媽給扶坐到了一邊的沙發(fā)上，接著說道：“您起來說話，這被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把您怎么招了呢?！?p> “我知道我們家陽子是個不中用的，你跟他已經(jīng)離婚了，我本不應該再來煩你，可是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啊，”老人家一邊抹著淚一邊傷心地說著話，“只能拉著我這張老臉來找你幫忙，你好人有好報，發(fā)發(fā)善心，救救我們家陽子吧。”
老太太說了半天也沒有講到重點，就又作勢要跪下來，被毛文靜一把拉了起來：“你先說說是什么事兒吧。”
“陽子他又出去賭了，欠了人好些錢，還不了錢，人家就天天上門來堵，來鬧，還威脅說要打折他的腿?！崩咸秸f越傷心，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想到自己都這么歲數(shù)了，還要為了她那不爭氣的兒子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能怎么辦呢，那畢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現(xiàn)在陽子天天躲在外面都不敢回家了，可這要躲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啊，我這也沒兩天能在這世上活的了，總想在死之前希望他能有個安生的日子過。文靜，你行行好，幫幫我們娘兒倆好不好？”老太太抬起頭看向毛文靜，兩眼盡是祈求。
果然還是因為賭債啊，毛文靜冷笑了一聲，對著馬慶陽他媽說道：“阿姨，說了您別不高興，我?guī)湍鷥鹤舆€的債還少嗎？再說他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補去，我們都離婚這么些年了，他的死活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請回吧?！?p> 毛文靜覺得不能再慣馬慶陽這個毛病，有了第一次，他還會再來要第二次，她才沒這么傻，要去幫一個不相干的，甚至令她厭惡的人去還債呢，便就一口回絕了老太太的請求。
“你……你就先借我們一點，我們以后慢慢還?！崩咸娒撵o不愿拿錢出來，心里便有些著急了。
“還，那什么還？他馬慶陽有這個能耐，還需要來找人要錢？”
見毛文靜沒有任何想要幫忙的意思，老太太便有些著急了起來，她沒讀過什么書，不知道怎么才能說動對方，心里一急，便什么話都說出來了：“你當初要是不去招惹我兒子，他也不至于變成現(xiàn)在這樣啊?！?p> 毛文靜聽了老太太的話，不覺感到有些可笑：“你兒子不成器，整天去賭博，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們家陽子本是山里的老實娃一個，你要是不去招惹他，他會跟其他的山里娃一樣，娶個山里媳婦兒，本本分分地過一輩子，不會大富大貴，但至少平平安安?！崩咸膊还苁裁疵孀硬幻孀恿耍苯诱f道，“是你讓他嘗到了錢的味道，把他扯進了這個大染缸，他沒用，沒能力賺錢就只能一天到晚地做著發(fā)財夢，想著暴富，想著靠賭博發(fā)財，這不都是因為你嘛?！?p> 老太太把頭埋到雙手里哭了起來，那哭聲讓毛文靜感到有些動容。可她怎么也不會承認老太太說出來的這些個謬論，他馬慶陽自己不求上進，不思進取，憑什么就成了她毛文靜的錯了。
“行了，”毛文靜見老太太這么一直哭著，覺得有些心煩，她也不愿意這老太太天天跑過來蹲她，便又改口問道，“這次又欠了多少？”
“差不多有十五萬。”老太太見毛文靜松了口，便擦了擦眼淚回了一句。
“阿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幫他最后一次，若是他以后再欠債，那對不起了，就算你在我這兒哭死，我也不會給他一分錢?！?p> “你放心，這絕對是最后一次了“一聽到毛文靜答應給她錢，老太太一下子就破涕為笑了，連聲回道，“我都跟陽子說好了，還了債，我們就回老家好好過日子?！?p> “我一會兒讓秘書把錢轉(zhuǎn)給你，還是之前的那張卡?！?p> 毛文靜知道這錢，馬慶陽是永遠不會再還的了，不過她也不在乎這些，要是以后他真能本本分分地過日子，也算是她對對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畢竟曾經(jīng)夫妻一場，多少還是有些憐憫之心的。
毛文靜這剛一落地沒多久，就被馬慶陽這事兒給整的沒什么心情了，她頓時覺得上海這個地方跟她犯沖，她人生中大部分不好的事情都是在這里發(fā)生的。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毛文靜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看是沈婷打過來的，便立馬接了起來。
沈婷知道毛文靜回來了，她想著早些去公司上班，便急急地打來了電話，讓毛文靜趕緊給她安排個活兒干。
“你這丫頭想必不是急著要來實習吧，”沈婷的那點心思，毛文靜自然是了解的透透的，“我看你是急著想跟某人待在一起吧?！?p> “他現(xiàn)在都搬出去了，我在家里也見不著，只能去公司才能看到了?！?p> “啥？”毛文靜不是很明白沈婷在說些什么，“什么叫他現(xiàn)在搬出去了？”
沈婷把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給毛文靜講了一遍，當然她自然不會傻到把什么都告訴對方，她只說兩個人喝醉酒了如何如何，汪雨又如何如何地要躲開她。聽到最后，毛文靜竟生出一肚子氣來，想來她這個侄子真是能耐大得很呀，吃了人家豆腐就想跑路，這種混蛋東西真是需要好好地教訓一頓了。
毛文靜本來就因為馬慶陽的事兒心里不痛快，現(xiàn)在又聽到這個，心里面就更加火大了。帶著怒氣，毛文靜把汪雨喊進了辦公室，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她就拿起桌上的一本書在汪雨的頭上掄了兩下。
汪雨也不知道毛文靜突然哪里來的那么大火，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是哪里惹到她了，只一邊躲一邊說道：“你這又是抽哪門子風啊？”
“我抽死你，”毛文靜手里的書不停地打在汪雨的身上，但她也沒用多大力，畢竟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汪雨一把把毛文靜手里的書給奪了過來，有些憤憤地說道：“你好歹讓我知道我又怎么招惹到你了吧。”
“沈婷都跟我說了，”毛文靜又伸手敲了汪雨一腦瓜子，“你小子現(xiàn)在能耐啊，揩完油，抹抹嘴就要走人啊，你還是不是男人?！?p> “誰……那天晚上……我……”
汪雨本來還想跟毛文靜解釋解釋，但對于那天晚上的事兒，他壓根兒沒有任何印象，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也不想再為自己狡辯什么，錯了就是錯了。
“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汪雨改口說道，“這段時間，我會搬出去住的?！?p> “那沈婷呢？你不用負責的嗎？”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以身相許不成？”汪雨知道自己這樣很沒有擔當，可是他也確實承諾不了什么。
“你……”毛文靜抬起了手，她真想刪汪雨一巴掌，可最終還是沒有出手，只嘆了一口氣，說道，“行了，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p> 說完又警告了汪雨一句：“但你要再傷害沈婷那丫頭，我可饒不了你，人家好歹為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為了我差點丟了命，為了我吃了很多苦?！蓖粲暧行┎荒蜔┢饋砹?，他知道沈婷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這輩子他也不會忘記，只是他受不了所有人都不斷地提醒他這件事情，總感覺非得自己把命再還給她才罷了似的。
汪雨決定了要搬出去，毛文靜也沒有辦法說服他留下，她了解汪雨的倔脾氣，跟頭牛似的，一旦認準了一個方向，就不會再拐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