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槿言是掐著時間去的教室,畢竟每個學(xué)生都有自己專屬的座位,等到大家都到齊了,才會知道哪里是空出來,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丙班上午的課是詩文課,教學(xué)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老師羅城,當(dāng)他看到方槿言站在門口向他行禮,表明身份時,他便笑著對班上的學(xué)生們說道:
“這是我們班上新來的學(xué)生,方槿言,大家認識認識,今后你們都是同窗了,大家要相互學(xué)習(xí)和幫助,和睦相處?!?p> 這大概是每一個新生來的時候,老師們都會交代的固定臺詞吧。
方槿言對著教室里所有學(xué)生躬身行了一禮,才在羅城的示意下,坐到最后一排空著的那個位置上。
每一次有新學(xué)員來到書院,老師們都會第一時間得到通知,所以對方槿言的出現(xiàn),羅城早有準備。
對于方槿言的到來,班上的人除了在她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有過一些驚訝的表情外,很快就沒有了反應(yīng),畢竟這里也不是第一次有人中途來的,而且方槿言收斂了一身不同常人的氣息,一沒名氣,二沒長相,其他人大概也就是圖一下新鮮,時不時交頭接耳的說上那么一兩句評價,剩下的,也就是身份還有些讓人好奇了。
方槿言喜歡這個位置,既不引人注意,也方便自己觀察每一個人的動作,更何況,她從來不喜歡把自己的后背輕易交給別人。
丙班一共三十一名學(xué)生,人數(shù)不多,教室大小也合適,所以羅城在臺上講課并不費力,就可以讓下面的每一個學(xué)生都能聽清楚他在說什么。
方槿言從每個或側(cè),或轉(zhuǎn)身的臉上一一掃過,便知道,這里都是陌生的臉孔,前世并沒有一人在她心里留有過印象。
大概便是因為楚連錦自身條件的緣故,不管是針對他的,還是圍著他的,不是貴胄紈绔,就是天之驕子,而那些人,大多都在甲班或是在書院外的地方。
方槿言從書袋里拿出詩文課本和紙筆,認真的做著筆記,既然師傅交代過‘除非有必要,否則你只做方槿言’,那么她就要做得像一點。
這些東西如今就是必然要學(xué)習(xí)的,那她就不會學(xué)得三心二意半途而廢,不學(xué)則已,要學(xué)就必須學(xué)好,這是她一向做人做事的原則。
下課后,她聽到前面幾個女生正在討論關(guān)于她的話題。
“方槿言?你們聽說過嗎?京都好像沒有很出名的方家。”
“既然都不知道,那就肯定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了?!?p> “也不對??!名不見經(jīng)傳又怎么可能進得來衡山書院?”
“或許,是家里面有后臺吧!這書院多的是各種拉關(guān)系進來的人。”
突然有一個女生朝后面的方槿言問道:“方槿言,你來自哪里???”
方槿言裝作沒聽到她們之前的談話,淺笑道:“晉州”。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幾道細小的聲音,“我說的是吧,她都不是京都人?!?p> 那問她的女生詫異道:“是嗎?那你官話說得挺好的,一點也沒有外地人的口音,不過,你是通過什么關(guān)系進來的?”
方槿言還是很和氣的答道:“紫衣侯府”。
這些話她不說,她們也會很快從其他渠道打聽到,所以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其他人一聽恍然道“難怪”,其中一道激動的聲音道:“紫衣侯府??!那楚連齊是你什么人啊?”
方槿言放下手中的書,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世子是槿言的姑父,楚連錦是槿言的表哥?!?p> 那些人瞬間楞了,然后疑惑道:“世子是她姑父,而世子又是楚連齊的叔父,那她豈不就算是楚連齊的表妹?可楚連錦又是誰?”
方槿言眼中閃過一道微光,心道:“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他是誰?”
一個上午的時間,方槿言都呆在教室里翻看那本已教了半數(shù)的課本,再仔細的回憶了一遍羅城對詩文的講解,直到放學(xué)的鐘聲響起。
她去食堂領(lǐng)飯菜的時候偶遇了魏如風(fēng),這才知道,原來是楚連錦讓他以后都將飯菜打回宿舍吃,魏如風(fēng)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
“那些目光太熱情,小錦身子不好,無福消受?!?p> 方槿言了然的點頭,她當(dāng)然知道楚連錦的不得已,可他如今不過十四歲,要知道,她當(dāng)年來保護他時,他已經(jīng)少年成名,可也是那時開始,麻煩也越來越多。
只是,他不得不放棄隱忍,綻出光華,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為將來名正言順的接管紫衣侯府做好準備,他有他的無奈,也有他的責(zé)任。
……
可方槿言沒想到,這個日子來得這么快,就在第七日,整個書院因為一個消息變得沸騰起來,原因就是,一個剛進書院本應(yīng)在末尾班級上課的學(xué)生,突然被破格提到了天字班,而且還通過了所有老師的贊同,不僅如此,他還被院長收為弟子,住進了院長的園子——長春園。
聽說,他就是紫衣侯府那個傳言險些病死的小公子。
聽說,他曾是云谷先生的弟子,當(dāng)年就是因為他,云谷先生才會拒絕當(dāng)太傅,教授皇子。
聽說,他多年前寫的文集被書院的老師們相互傳閱,交口稱贊,而那本文集竟是他八歲時候的隨意之作。
聽說,他單薄瘦弱,卻貌若天人……
聽說,他的名字叫“楚連錦”。
方槿言拿著書的手微微一緊,一切都提前了,從她提前進入侯府開始,從她轉(zhuǎn)變身份開始,一切都已經(jīng)改變了。
是??!這才是真正的他,而這,才不過剛剛開始。
她微微閉了閉眼,重新靜下心來,翻看書冊,不敢停下來,似乎心中總有個聲音在提醒她,不夠,還不夠……
午時,方槿言回到房中,就察覺到了異樣,她若無其事的關(guān)上房門,看了一眼今日因為想讓房間氣息流通更快而半開的窗欞。
她放下肩上的書袋,將它靠在床尾,理了理衣肩,可就在這時,只見她猛然向后一轉(zhuǎn),粉嫩的指尖中閃過幾道極細的光影,迅速的向右側(cè)方爆射而出,門柱上傳來幾聲沉悶的聲響。
一道黑影咻然閃過,伴隨著一聲極低的輕笑聲,他側(cè)臉看過已經(jīng)完全滲入木柱里看不到蹤影的銀針,“我還以為離開了那里,你就懈怠了?”
方槿言嘴角微挑,“十二師兄”。
就在方槿言前方,突然站著一個全身黑衣,長相普通的男子,只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姑娘,還點了下頭。
“這身衣服不錯,還真有點像那些求學(xué)的富家千金了,不知道的,又有誰還知道曾有個十九?”
方槿言沒理會他口中的酸味,眼神閃過笑意,指著書桌旁的椅子,才扶著書桌上的暖壺倒了兩杯花茶。
暖壺自然也是書院準備的,每個學(xué)員都有一個,至于花茶,是她一直養(yǎng)成的習(xí)慣,她不喜歡苦澀的茶葉,師傅便教她制作了花茶,食堂的熱水整日都備著,隨時可取。
十二走到椅子旁坐下,看著眼前從進入侯府就像完全變了個人的小姑娘,覺得有點詫異,雖然十九從一開始就展現(xiàn)了她天賦異常的特質(zhì),可畢竟不過十二歲的半大孩子。
以往在暗衛(wèi)營的時候,她整日沉著一張小臉,似乎從來不知道該如何笑,除了習(xí)武訓(xùn)練,大部分時間都跟著神醫(yī),若說他們不嫉妒她的天分,那都是假話。
可見她每日醫(yī)谷和死亡谷兩邊奔波,從不喊累,受再重的傷也不喊痛喊苦,即便有那凌駕眾人的天分,卻比他們還要刻苦忙碌,他們又有何面目去妒忌?
更何況,她雖看似冷漠,可總是在他們每個人需要的時候,默默的給他們備好藥丸,包扎傷口,從不求回報。
暗衛(wèi)營的人甚至因為她的緣故,每個人都比以往還要拼命,就像是在跟誰較勁一般,誰都不愿落于人后,所以鬼使才曾欣慰的說過,他們這一批暗衛(wèi)大概是紫衣侯府開創(chuàng)暗衛(wèi)營以來最讓人省心的一批。
試問,這樣的十九又怎么能不讓他們心疼,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