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母也納悶兒:“如意,那對門的事,你是怎么攪和進去的?”
錢如意半邊臉痛的發(fā)木,眼淚不由自主向下淌著:“我哪兒知道怎么回事啊。我見好多人圍在咱家門口,以為又是有人來找麻煩。我怕奶奶吃虧,就沖進去了……”
“你呀……”三伯母心疼死了:“跟不是咱們村的人一樣,門口的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的魂兒整天飄在哪里。”
錢如意臉疼,心里委屈,哭唧唧道:“我自己的事都料理不過來,哪有心思去管別人?!?p> 三伯母嘆息一聲:“我娃自然是最好的。那些有眼無珠的看不見,老天爺可看的真真兒的。活該那些嚼舌頭的爛心眼子的遭報應(yīng)?!?p> 話說三伯母罵了一通又一通,錢如意還蒙在鼓里呢:“到底咋回事?。课疫@打也挨了,總得讓我明白為了什么吧?”
三伯母并不肯說。
一旁的大伯母道:“有什么的?別人辦得了那沒腚眼子的事,還不許人說嗎?不是往日她家滿嘴胡吣,嚼咱們舌根子了?”
原來,那幫人是對門兒趙大妹招來的。
趙大妹不是原來被賣到縣城里做丫頭嘛。后來有人給她贖回來了。
這女子,自幼就生著幾分伶俐樣子。大一些了,出落的婷婷玉立。又能言善辯,在主家頗得幾分器重,因此并沒有受過什么磋磨。
那富貴人家,吃得好,穿得好。她回來之后,很是不適應(yīng)。常常吵著要回去。
這女子也是有幾分心機的。知道她爹是不會白白放走她這棵搖錢樹的。于是尋個機會和舊主人又牽扯上了。
她那舊主人,原本就是對她有幾分意思的。兩下里一拍即合,做下好事。
那舊主人也因此時常接濟她些碎銀子。趙豐收的爹是個好吃懶做的,這種人多半厚顏無恥,無任何道德可言。
只要有錢拿,他才不管這錢怎么來的。
趙大妹因此在家里的地位扶搖直上,說一不二。
誰知好景不長,沒過多久,趙大妹就珠胎暗結(jié)。漸漸瞞不住了,她那舊主人忽然消失了。
趙老爹去縣城里找,門房根本不讓進。
可是,眼瞅著趙大妹的肚子遮不住了。趙老爹又不甘心就從失去搖錢樹,就揚言要去縣衙告那男人。
那男人害怕了,琢磨著娶趙大妹做小老婆??墒撬脑洳桓砂?。這不帶著人打上門來了。
結(jié)果趙大妹沒事兒,錢如意糊里糊涂挨了一巴掌。
這邊,錢如意正在為自己的沖動懊惱,大門外忽然又吵鬧起來。
三伯母一拍大腿:“還敢回來?”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誰知到了外頭,又是另一撥人。
那趙家老二不是要娶媳婦了嘛?這下有點麻煩了。
女方聽說了趙大妹的事,以嫌丟人為由,來退婚了。
這不是開玩笑呢嗎?趙家可是什么都準備好了,請?zhí)忌⒊鋈チ?,就等新媳婦進門了。
對方要是退了親,他家的損失可大了。
趙家自然不能同意。于是乎,兩家就在門外拉扯起來。
錢如意一向不好事,見此情景也忍不住在心里叫好:“活該?!?p> 她的臉足足腫了三天才消,即便如此,臉上依舊留下烏黑的一個巴掌印兒,也不知道多久能消。
“這是什么?”一大清早,錢如意開門掃院子,忽然發(fā)現(xiàn)門檻下一個好看的磁盒,打開一看,里頭是細白柔潤,香氣撲鼻的膏脂。
她下意識走出大門,左右看了看。只見趙豐收站在很遠的街角處。
察覺到錢如意的目光,他微微咬了一下下唇。
雖然他身上穿的是粗糙的麻布衣裳,可在清晨濕漉漉的薄霧中,清新俊美像一棵幽谷墨蘭。
錢如意百分之百相信,趙豐收要是生在富貴人家,讀兩本書,習(xí)兩手拳腳,定然能傾倒一大片紅粉佳人??上?,他生在農(nóng)家,被親生父母厭棄,好似珍珠蒙塵,玉陷泥沼。
不過,若非如此,錢如意又如何能以這般輕松恣意的態(tài)度和他相處呢?
她揚了揚手中的瓷盒。
趙豐收微微抬手,在自己臉頰上比劃了一下。
錢如意擺手。
趙豐收搖頭。
錢如意蹙眉,趙豐收靦腆一笑。而后,錢如意接著掃院子,趙豐收轉(zhuǎn)身在薄霧中走遠。
相信就算有人看到兩人剛才的樣子,都不知道啥意思??墒莾扇诉@種交流早已習(xí)慣的成了本能。
錢如意擺手:花這冤枉錢,不要。退了。
趙豐收搖頭:退不了。
錢如意蹙眉:那好吧,下不為例。
趙豐收:嗯
話說錢如意在過去的十來年里,沒少幫趙豐收,今天頭一次見回頭的東西了。
要說她收到這盒膏脂心里不高興,她自己都不信。
她將那小小的瓷盒打開,聞了聞又小心的蓋上,藏在被褥下頭??戳丝从钟X得不安全,拿起來又藏進壁龕里。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
可憐她一個上午什么活兒都沒干,就折騰著藏這盒膏脂了。
最后,她覺得還是帶在身上比較保險。
好不容易揣好了,冷靜了片刻,她又覺得自己挺搞笑的,不過一盒膏脂,值得這樣大動干戈嗎?
待要拿出來放家里,可是一想,算了。都折騰這大半天了,且揣著吧。
為此,她還特意給自己的上衣里頭縫了個口袋。
“老五,你咋回來了?”奶奶的聲音在外頭響起。透著無法掩飾的驚喜。
錢五郎道:“是這樣的。這不到了冬天了嘛,那邊府里又是制棉衣,又是制過年的新衣裳,活兒多的干不過來。我想著如意在家也沒啥事兒,讓她去幫幫她娘。家里也還省一個人的口糧不是?!?p> 奶奶老大的不愿意:“我娃在家里,我都舍不得支使呢,干啥去別人家給人使喚?”
“娘啊,您怎么能這樣想呢?您心疼那丫頭,難道不心疼我爹嗎?我爹恁大歲數(shù)了,為了給她掙嫁妝,這大冷天的跑采石場打石頭,讓我們幾個弟兄都老大的沒臉。我尋思,讓如意去葛家,一呢,幫工。二呢,葛家人面廣。她那么大了,總不能一直長在家里。”
奶奶慍怒道:“啥意思?還想讓我娃去給人不明不白做小老婆?”說話間聲音已冷。
“哪兒能?上次那事都是誤會,底下的奴才搗鼓的。如意再怎么說都是葛老爺?shù)挠H外甥女兒,真要那樣,咱們不嫌丟人,葛老爺還嫌丟人呢。不能夠,肯定不能夠的?!?p> “我不去。”錢如意從屋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