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郎根本不給她明白過來的機會,將她往腋下一擠,夾起來就跳到了岸上,吩咐凝翠:“回去稟告我母親,我去會友,不定何時回去,讓她不要等我?!?p> 凝翠道:“那如意姑娘呢?”
周玉郎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打架不如你厲害么?”
凝翠搖頭:“還是公子厲害一些?!?p> 錢如意一頭黑線,原來在這主仆心目中,她就是個惹是生非的主,隨時都做好和人打架的準(zhǔn)備。
周玉郎說完,裹挾著錢如意便走。凝翠則跳到船上,使喚那漁婆回轉(zhuǎn)。原本是她三番兩次要來什么落碧巖,這會兒錢如意來了,她卻回去了,更主要的是,把錢如意獨自留在了這里。
這要是在元寶村,別說有人敢這樣裹挾著她,就算多看她一眼,惹她不高興了,她都能給人懟翻天。
不要小瞧錢家在元寶村的威望,鄉(xiāng)下人家,人馬多,拳頭硬就是王道。
可惜錢如意只是個地頭蛇,也就窩里橫。出了元寶村真的弱雞一個。她想掙脫周玉郎的鉗制,但是,一則她力氣小,二則她忌憚周玉郎的身份,一時間被裹挾著往前走,竟是無可奈何。
上了岸再看落碧巖,才真正看到這個地方的獨特之處。那些遠看蒼蒼如屏的巨石,近看疊疊似帳。幾乎每一塊石頭都有平整光滑的一面,配上石頭本身的蒼色如染,渾然如同天然的掛屏,等待世間風(fēng)云過客,前來留下丹書墨卷。
更絕妙的是,在這連綿的掛屏之間,點綴著零星的粉白杏花,于蒼茫渾厚中,平添幾分鐘靈毓秀。
“在看什么?”周玉郎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錢如意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竟然走神了。
她頓時有幾分汗顏:“沒什么?!?p> 周玉郎順著錢如意的目光抬眼望去:“這落碧巖,只有走近了才知道他的好?!?p> 錢如意道:“你能離我遠一些說話嗎?”
周玉郎一愣:“不喜歡?”
“你說呢?”錢如意翻個白眼兒:“世子也是讀過圣賢書的,還用我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多說嗎?”
周玉郎松開手,訕訕的低咳了一聲:“你不要誤會?!?p> “不會。”
“嗯?”
錢如意回答的太干脆,周玉郎反而一愣,臉色一僵,又向后退了一步:“你給我等著?!?p> 錢如意一臉茫然:“我好像沒有得罪過你吧?”
“哼?!敝苡窭衫浜咭宦暎π渚妥摺W吡藘刹桨l(fā)現(xiàn)錢如意沒跟上,轉(zhuǎn)回頭來,不由分說跟提小雞仔一樣,提起她的后脖領(lǐng)子就走。
錢如意簡直要氣死了,試問在元寶村,誰敢這樣對她?
“周玉郎,我警告你,你趕緊把我放下來,不然我和你沒完。”
“閉嘴?!?p> “你把我放下來?!?p> “我讓你閉嘴?!?p> “我再次警告你,你要是不放手,別怪我不義。我一定讓你后悔一輩子?!?p> 周玉郎松手將她扔下:“你最好別給我出幺蛾子。一會兒多吃飯,少說話?!?p> 錢如意揉著仍舊有些腫痛的脖子:“那我啥時候能回去?我怕如言擔(dān)心?!?p> “放心,要不是趕上了,你倒貼我都嫌你長得丑。”
“這個我信?!?p> “走吧,別讓我再拎著你,胖的像豬,死重死重的。”
錢如意低頭看看自己的身材,撇嘴翻眼仁兒,在心里嘀咕:“眼瞎。”
周玉郎指著前面一個小小的門簾兒:“那里就是鴨兒水餃店了?!?p> 錢如意不屑道:“店子旁邊還有一棵桃樹。”
“你怎么知道?”
“哦……”錢如意自己都怔住了:“我瞎說的。”她總是這樣,有時候順口說出來的話,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周玉郎沒有再追問什么,當(dāng)先進店子去了。
因為已經(jīng)是后半晌了,店里客人并不多。見有人進來,一個面如傅粉的年輕婦人殷勤的迎了過來:“客官,吃飯吶?”
周玉郎點頭:“兩碗水餃,二斤梅子釀,一斤隨喝,一斤帶走?!?p> 那婦人應(yīng)承了,轉(zhuǎn)身向著一堵矮墻后喚道:“娘,兩碗餃子。”說完自走去取酒。
那矮墻壘在灶頭上,不過二尺半高,墻前頭就是熱湯翻滾的湯鍋。不過片刻,就見一個個餃子從矮墻后飛出,準(zhǔn)確的落進湯鍋里,而后一個個爭相浮出水面,仿佛一只只在碧波中游弋的鴨兒。
周玉郎道:“知道這鴨兒水餃的由來么?”
錢如意雖然身在此處,但內(nèi)心早已十分的不耐煩。她來自鄉(xiāng)下不假可并非隨便的女人,更何況,在周玉郎面前他是完全被壓制的那一個,舉手投足那哪兒都憋屈,出氣兒都不勻。
因此,她胸中便時刻醞釀著一股無名之火,聞言不答反問:“那你知道,我怎么知道這店子旁邊有棵桃樹么?”
周玉郎佯裝看不見她那張十分不悅的臉,悠哉悠哉道:“說來聽聽。”
“有個婦人,丈夫早喪,留下孤兒寡母無以為生。幸好那婦人一手好廚藝,尤其擅長包餃子。于是開個店子謀生。
然而生意并不好。因為那婦人實在貌丑,食客多介意。
于是,那婦人便生出一計,在灶頭砌一堵矮墻。婦人于墻后包餃子,其子灶前待客。
因那餃兒如水,神似鴨兒,因此得名鴨兒水餃。
此過經(jīng)年,那婦人的兒子長大,娶一嬌妻,代替丈夫灶前待客。只因那媳婦容貌姣好,面如桃花。每到桃花開時,人面桃花,相映相成,一時間那鴨兒水餃聲名鵲起。
有墨人騷客聞名而至,興起留詩一首:“今時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桃花不知何處去,人面依舊笑春風(fēng)?!?p> 隔年,那人又來,卻不見了當(dāng)時的美人兒,于是嘆息:去年此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周玉郎訝異的望著錢如意,但片刻就笑開了:“難為你說的竟像真的一樣。不過,你那兩首打油詩倒是有些意思。”
話音未落,卻見那年輕婦人走過來,將分裝好的酒放下,笑道:“這姑娘說的八九不離十。不過,并非我婆婆貌丑才出此下策,而是因為我公爹早逝,婆婆彼時太過年輕,才在灶上砌墻。可憐那會兒,我丈夫才六七歲,孤兒寡母就那樣生生煎熬著,慢慢將日子過起來。
至于那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