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伯坐在馬圈前,悶悶地抽著煙,他這兩天心情很低落。
馬圈里那幾匹馬剛剛屙下新鮮的馬糞,正冒著熱氣,散發(fā)著濃濃的臭氣。若是以往,啞伯立刻會將馬糞清掉,但是今天,他手拿煙槍,忘掉了自己的職責。
這兩天他干活心不在焉,馬圈沒以前干凈,雁湖城城主府里的衛(wèi)生也變糟了,還被洞陽館的弟子嫌棄。
但心情沉重的他,沒把這些當回事。他臉上那一道道刀疤縱橫交錯,他抽了自己一巴掌,刀疤上的暗紅色顯得越發(fā)恐怖。他這奇怪的舉動,三歲小孩若是看到,絕對會嚇哭。
啞伯嘆口氣,敲了敲煙槍口的煙灰,將煙槍收起來。他帶上余正則給的面具,走出了城主府。上街他是必帶面具,以免嚇壞路人。
今天是趕集日,但是自從洞陽館將集市安排在城外,回風里再沒有出現(xiàn)過以前那種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熱鬧了。
啞伯來到回風里,先去清風茶館看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人,繞了一圈,又從清風茶館出來。他來到如歸客棧,向掌柜詢問一些信息,但掌柜只是搖頭,表示不知道。
天色已經(jīng)晚了,漸漸黑了下來。啞伯在回風里來回踱步,忍受著春寒。幸好寒風并不大,否則以他那身單薄的衣裳,蒼老的身體,不一定能忍受得了這春寒。他只能靠來回走動,產(chǎn)生一點熱量,來抵御這寒冷。
也不知過了多久,元一九提著火爐及杯盞走入回風里,將東西還給回風酒館。當他要走回如歸客棧時,被啞伯攔住。
啞伯帶著面具,元一九一開始沒認出來,但是當啞伯“咿咿呀呀”比劃著,他才認出是啞伯。他知道啞伯對朗玉疼愛有加,此時來找他,怕不會是來找他算賬的吧?念及此,他心下便怯了,他一直為朗云宮血案內(nèi)疚萬分。
果然,啞伯看他的眼神非常兇狠,“咿咿呀呀”,口氣也非常氣憤。
元一九尷尬道:“啞伯,對不起,我聽不懂你說的什么?!闭f完,他閃身溜進客棧,希望避開啞伯。
但是啞伯緊追了進來,找掌柜要了紙筆,跟進了元一九客房。他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為什么要害得朗玉家破人亡?”他將紙蠻橫地擺在元一九眼前,逼他看。
被啞伯追入客房,元一九沒辦法,只得面對,嘆氣道:“我們中了杜沖布置的陷阱?!?p> 啞伯聽到朗云宮血案消息源是洞陽館散播出來的,聽元一九說到杜沖,又在紙上寫到:“跟杜沖有何關系?”
一聽啞伯這話,元一九就知道他是被洞陽館誤導了,不了解朗云宮血案的真相,便將朗云宮血案原原本本告訴了啞伯,甚至將三十年前的天玄門血案真相也告訴了啞伯。
啞伯聽后,身體一軟,摔坐在凳子上,神情萬分沮喪,似乎從未想過這一切的背后都有杜沖及洞陽館在參與,他們才是元兇。他扯掉面具,露出縱橫交錯的刀疤臉,刀疤因為憤恨而變得扭曲,恐怖異常。
元一九看著心里異常難受,道:“這兩筆血債,我一定會讓杜沖、余正則等人用血來償還?!?p> 啞伯橫了元一九一眼,然后執(zhí)筆在紙上奮筆疾書,一口氣寫了多行字,舉在元一九眼前。
元一九見紙上寫著:“識人不明,是非不分,是為不智;害死朗云宮諸多人命,是為不仁;袖手旁觀,不出手相救,是為不義;背棄天玄門和朗云宮之間道義,是為不信。你們兩個簡直是不仁不義不信不智之徒,可惡至極!”
這幾行字,句句在理,元一九頹然道:“對,你罵得對,我是不仁不義不信不智的大惡徒?!?p> 啞伯冷哼一聲,斜眼看著元一九,那眼神簡直就是長輩教訓完晚輩,心里在想著還有什么地方需要教訓。
他提筆又寫道:“朗玉去哪了?”
元一九搖搖頭,道:“長風救她離開后就不知所蹤了。”
被啞伯這樣的眼神看,元一九不敢久待,還得趕去東極大通荒山。他把簡單的行李收拾好,對啞伯道:“啞伯,我有重要事情要辦,先走了?!?p> 但元一九還未走出門,就被啞伯拉住,他在紙上寫道:“去做什么,不說清楚,不讓你走?!?p> 這倒出乎元一九意料,沒想到啞伯管得還挺寬。他一邊去掰掉啞伯的手,一邊說道:“啞伯,我辦什么事情,跟你沒有關系。”
但是啞伯就是不放手,死死地拉住元一九,不讓離開,眼神還非常橫。元一九無奈道:“啞伯,我是去東極大通荒山救人,你這樣拉著我,會耽誤救人?!?p> 啞伯不理會,拉著元一九回到桌旁坐好,才松手寫字道:“你是去救道宗廣成子?”
元一九點點頭,道:“是的。我們現(xiàn)在不是杜沖的對手,若是救得師祖他老人家出來,就能制衡杜沖了。啞伯,你對江湖這些事情挺上心的,什么消息你都知道?!币粋€普通百姓關心玄門正派的事情,著實讓元一九覺得奇怪。
啞伯不屑地看了元一九一眼,寫道:“我受朗云宮恩惠,關心這些消息不很正常么?”
元一九尷尬點頭,道:“是是,不奇怪?!?p> 啞伯又寫道:“你若是不能想辦法除掉杜沖、徐放山、余正則,朗云宮的血債我就算到你頭上。”
這句話更讓元一九感到稀奇,一個普通百姓憑什么讓人血債血償,修真煉道之人殺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不過他沒有隨便質(zhì)疑,答道:“放心,我絕不會讓元兇過得這么愜意,一定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啞伯,我該走了,我真的擔心去晚了會誤事?!?p> 啞伯松開拉著元一九的手,朝他揮揮手,意思讓他快去。元一九如遇大赦,提著包袱往肩上一挎,然后拱手離開房間。
與啞伯的一番對話,讓元一九覺得啞伯不是一個普通人,要不是急著去東極大通荒山,他一定會留下,試試啞伯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