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二人之話,左良玉本來已經(jīng)憔悴不堪的臉上瞬間變得煞白。
“糊涂??!”,左良玉氣的一陣劇烈的咳嗽,左夢庚趕緊過去幫他捶背,左良玉一把推開他。
“你二人…,唉!”
左夢庚卻有些不解,“父親,孩兒如此安排,有何不妥?”
左良玉哼了一聲,“救兵之出,全憑銳氣,自然要精銳營頭前去,你等將王鐵騎的人馬派過去了,弄得不好變成了添油之術(shù),城子鎮(zhèn)完了,他們也會賠進去!”
左夢庚忙道:“我這就派人將彼等追回來”
“侯坦去了多長時間了?”
“約莫大半個時辰”
“唉,晚了,就是追上了,朝令夕改,勞師無功,這幾千人將來怎么想我等?”
“這……”
“趕緊派人去范鎮(zhèn),讓李國英速速趕回瑞昌!”
“那范鎮(zhèn)?”
“丟了也就丟了,只要瑞昌、九江一線暢通無阻,西賊就耐活我等不得”
……
范鎮(zhèn)。
李振國部折回后,已是丑時初刻時分(凌晨一點多),只見范鎮(zhèn)四周的墻上燈火通明,有大量的軍卒在值守,而他們前不久攻打的后門處竟多了一處營寨,將那處空地全占了,想要故技重施已不可了。
再看時,只見范鎮(zhèn)西邊的大營黑乎乎的,一片寂靜,而東邊就像鎮(zhèn)子一樣,大營四周都插滿了火把。
李振國見鎮(zhèn)子這邊墻上的敵兵都背著弓箭,不禁問楊天星,“彼等的兵械不是都被我等收繳了嗎?”
楊天星想了想了,“總管,估計是將西邊大營的新兵抽過來了,至于弓箭嘛,多半是李國英騎兵所有,晚上讓吳學(xué)禮的弓箭手拿著在墻上值守,或者兩側(cè)的新兵也有弓箭手”
李振國點點頭,現(xiàn)在想硬攻是不行了,他現(xiàn)在手下就兩千人不到,七百多火銃兵、七百多長槍兵,再加上賀小石留給他的五百山地營士兵。
不過也不能讓敵人就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睡大覺。
他想了想,對一個山地營士兵說:“你帶幾個人摸到鎮(zhèn)子西邊大營查看一下”
“其他人原地休息兩個時辰!”
很快那山地營的士兵便返回了。
“李大人,我等探查過了,西邊大營是空的”
李振國心想,敵人一定將西邊的人馬全部抽到鎮(zhèn)子上來了,想到這里便對他說:“你們山地營今夜就辛苦一些,我將我營中的鑼鼓都給你們,對了,你們帶了火箭沒有?”
那人笑道:“山地營豈能不帶火箭,總管放心,都備著呢”
“那就好,你等摸下山,射火箭、敲鑼打鼓,反正就一條,讓敵人不得安生!”
大院都是磚瓦,火箭沒用,不過射進去后也將李國英的人馬嚇了一跳,加上不住的鑼鼓聲,整座鎮(zhèn)子都驚動了。
范鎮(zhèn)有不少房舍都是茅草頂,九月份天氣干燥,火箭射過去后很快便點燃了,一時火借風(fēng)勢,很快整個鎮(zhèn)子便沸騰起來。
而李振國的人馬忙了一夜,正是困頓的時候,由于知曉情況,身前又有山地營的士兵遮護,便放心大膽酣睡起來。
李國英在睡夢中驚醒了,他“操勞”了一夜,剛睡下不久便被打擾了,心里很是惱怒,不過他畢竟是左營的宿將,趕緊讓人將吳學(xué)禮招來。
“老吳,按照張應(yīng)元營頭逃回來的士卒的消息,此乃西賊一貫的做法,哼,那什么疲兵之計,不過西賊狡猾,也不得不防,我的營頭都是騎兵,上不得山,老吳你就辛苦一下,安排人上去將彼等趕走”
等吳學(xué)禮安排了一個游擊將軍帶了一千五百新兵從后門出來,山上的火箭、鑼鼓聲也停止了,那軍將看著黑黝黝的大山心里發(fā)怵,讓手下的軍卒叫罵了一陣子便收兵了。
等他們回到鎮(zhèn)子不久,火箭、鑼鼓聲又響起來了,那軍將再帶人出來……
一去二來,一個時辰過后,李國英、吳學(xué)禮二人實在是不堪其擾,威逼那軍將帶人上山,那軍將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后門上了山。
吳學(xué)禮的人馬都是新兵,本就不堪夜戰(zhàn)(話說白天戰(zhàn)斗也不咋地),何況還在雜草、樹木叢生的山上,而花小山的山地營卻是專門進行山地作戰(zhàn)訓(xùn)練的一支精兵,又練習(xí)過在夜里作戰(zhàn)的科目,面對著這一千多膽戰(zhàn)心驚的新兵自然是如魚得水。
不到半個時辰,那軍將丟下五百多人后帶著剩下的人灰溜溜退到鎮(zhèn)子上,這時久違的火箭、鑼鼓聲又響起來了。
一去二來,折騰到卯時初刻時(凌晨五點左右),李國英大怒之下正要催逼吳學(xué)禮安排他的中營老兵再一次上山驅(qū)敵,這時左良玉的快馬到了。
李國英巴不得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便不顧困倦,不理吳學(xué)禮的哀求,將三千騎集合起來趁夜向東疾馳。
李國英的騎兵一個個哈欠連天、抱怨不已,自己原本的一千騎還好說,王允成的那兩千騎意見更大,李國英只得安撫,“兒郎們,我等加快速度回瑞昌,到時候你等再補一覺,大帥招我等回去無非是加強城防而已”
范鎮(zhèn)離瑞昌城也在五十里左右,途中大部分地方都是一馬平川,不過在中間卻有一處山地,想要盡快抵達瑞昌,必須經(jīng)過兩山之間約莫三里路長的山道,山道倒很寬闊,也有兩丈多。
李國英的大軍奔馳到這處山地時,身邊的親兵對他說:“大人,我等已疾馳了二十多里路,馬匹也乏力了,不如稍微歇息一下,那山道一側(cè)有溪水,也好讓馬匹飲水”
李國英看著遠處黑乎乎的山林,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不行,大帥軍令如山,限我等接到軍令后半個時辰內(nèi)趕到就必須按時趕到,再說了,聽說西賊不僅肆擾范鎮(zhèn),連城子鎮(zhèn)也被彼等襲擊了,此時情況不明,我等還是加速通過山林,等抵近瑞昌附近再歇息”
于是李國英這三千騎不顧人困馬乏快馬加鞭向山林馳去,區(qū)區(qū)三里路,路面又寬闊,三千騎呼吸即到。
眼看就要沖出山林了,此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遠處的開闊地已經(jīng)在視線范圍了,李國英大喜,右腳跟一踢馬腹,右手也抽了一下馬臀,就要催馬一口氣沖出山林。
“隆隆隆……”,天下事不如意往往十之八九,就在李國英的騎兵就要沖出山林時,前面也傳來了陣陣馬蹄聲,就在李國英錯愕的一剎那便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當(dāng)先一騎頭上纏著白布,右手端著一桿馬槊,左手握著一把馬刀,一邊策馬飛馳,一邊大喊著:
“李國英,徐成在此,還不下馬就縛!”
來的自然是李安國帶的三千騎了,他們一早便埋伏在此地,休息了一晚后終于等來了李國英的騎兵!
原本李安國想著的是等天明后,趁著李國英部被賀小石襲擾一晚后疲憊不堪之際強攻范鎮(zhèn),沒想到他們反倒送上門來了。
徐成的一千騎都是徐勇的舊部,家屬被李國英屠戮一空后,得知前面的就是李國英的騎兵,一個個都是睚眥欲裂、群情激憤。
看著對方一個個抱著白頭巾,李國英暗叫不妙,如果是在平時,李國英自然不怕他徐成這一千騎,不過他們一方面晚上沒有睡好覺,又連夜奔馳了二十多里,說是強弩之末也相差仿佛了。
如果他拼死一搏,雖然希望不大,不過多少也能給徐成部造成一些殺傷,可惜看到那些“哀兵”,他的氣勢便弱了三分,于是久歷行伍的他下了一個令他后悔終生的命令。
“向后撤!從九江繞到瑞昌!”
山路雖然寬闊,不過疾馳之中想要輕松地轉(zhuǎn)向也不容易,更關(guān)鍵的是他們將自己的后背留給了徐成部。
慌亂、疲憊、背影,徐成的騎兵切進李國英的大隊之后勢如破竹,李國英作為一軍之首自然不會沖在前面,他帶著自己三百家丁位居隊伍正中,此時他的中后隊人馬已經(jīng)完成了轉(zhuǎn)向。
不過他們的噩運還在后頭,完成轉(zhuǎn)向的人馬匆匆往回疾馳,不過來時的山口處也飛來一支人馬,打頭的正是李安國、王二喜!
一陣弓箭拋射過后,李安國將弓箭放回身邊,隨即大吼一聲。
“領(lǐng)頭子!”
“有進無退!”
王二喜親自帶著一百領(lǐng)頭子沖在最前面,剛在那一撥拋射的箭只以及轉(zhuǎn)向的動作已經(jīng)讓李國英騎兵的速度慢下來了,而此時李安國的騎兵卻是蓄勢待發(fā)!
在以前大西軍的前營里面,王二喜的勇猛僅次于張安國,一身功夫還在張六虎之上,他來到武昌后,他已經(jīng)換上了自己慣用的騎槍和馬刀,一槍便刺中一名明軍騎兵的脖子,同時一刀擋開另一名敵騎的馬刀,然后繼續(xù)夾著馬腹往前沖。
幾個呼吸之間,王二喜已經(jīng)殺了五名敵騎,敵人見他如此悍勇,紛紛躲避不迭,李安國此時并沒有沖在前面,而是緊緊跟著王二喜,一路上也殺了不少敵騎,就這樣,王二喜在前面開路,他這前營的一千五百騎很快便將敵騎擊潰了。
不多時,王二喜、李安國便沖到了李國英的跟前,李國英那三百家丁也異常頑強,緊緊護著李國英,死戰(zhàn)不退——想退也退不了,徐成的“哀兵”還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呢。
這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李國英那匹高頭大馬以及一聲明光鎧在晨曦中分外奪目,李安國見了心里一動,他取出自己的兩石的長弓,搭上一支重箭對準了幾丈外的那名將領(lǐng)。
他本來對準的是那人的額頭,以他“飛矢手”的名號,以及歷史上曾射傷黃得功的功夫,想要一箭斃敵也做得到,不過一想到徐勇、徐成、張勛、成飛等人悲痛欲絕的面孔,他最后將箭只對準了那人的胸口——雖然此時他還不知道那人是誰。
“嘣”,一支重箭閃電般離弦而去,幾丈的距離,兩石的硬攻,又是重箭,那人穿著穿著重甲也不頂事,只聽那人慘叫一聲,隨即便捂著胸口從馬上倒下去了。
李國英受傷落馬,也影響了他的家丁的心情,王二喜趁機又殺傷了幾人,這時徐成的騎兵終于殺到了,他見到王二喜的部隊比他快一步殺到李國英家丁附近,心里也不禁暗自佩服。
此時的李安國也沒閑著,手中的重箭不斷射出,射向仍負隅頑抗的家丁們,最后小半個時辰過后,在王二喜、徐成的夾擊下,以及李安國神出鬼沒重箭的打擊下,李國英三百家丁全軍覆沒,李國英本人也受傷被俘。
此役李安國的騎兵也折損了兩百多騎,多是與李國英家丁對戰(zhàn)時折損的,徐成的騎兵也折損了兩百多騎,不過卻俘虜敵騎一千多人,多是以前王允成的手下,李國英自己的一千騎幾乎喪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