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下陽莊是上陽城外人丁最多的村莊,秋收剛結束,麥種剛播下,正準備進入農(nóng)閑,南淮大軍突至,連上陽城的城尹大人都來了。
頂著黑眼圈的上陽城尹也很委屈,上陽雖近邊境,但是還有武關防線在西邊擋著,南淮國都荊都城又遠隔千里,真真是山高國都遠,樂得清閑,結果這個向由基如神兵天降,從此以后他再也沒能好好睡個囫圇覺,更不用說清閑了。
荊都來的年輕將領帶來了十乘戰(zhàn)車和七天內(nèi)堅壁清野的命令,親力親為的向由基開始在城外勘察地形,勸離百姓,順便帶上了城尹和他的一眾下屬一塊兒親力親為,說是方便開展工作,被親力親為的城尹大人在戰(zhàn)車上顛簸了三四天,這三四天里他踏過的路程趕上了他當城尹十幾年的,差點沒把他滿肚子的肥油吐個干凈。
剛到下陽莊的時候,哨騎來報,西邊山路發(fā)現(xiàn)一名黑甲騎兵,疑似糾國哨騎,向由基單騎前出,三百步外一箭放倒了這個倒霉的騎士,羽箭穿腦而過,一擊斃命。
哨騎隨身帶著銅哨火箭之類的報警器材,即使可能失去重要的情報來源,向由基也不敢冒險留下活口。
而且他還有別的打算。
“玄鱗衛(wèi)……有點意思?!睅饲皝聿炜吹南蛴苫匝宰哉Z。
“右領大人,武關防線上諸關卡均未被攻破,這些糾國精銳是如何深入我南淮至此?”向由基的副將非常疑惑,轉身叫來上陽城尹,“南淮邊境有暗路可以通到這里嗎?”
“回大人,此山路確實通向糾國邊界一個村莊,叫做姚家村,但是姚家村居于山頂,幾乎隔世,商於群山又險峻非常,與糾國根本沒有通路可供來往,”上陽城尹一名下屬官員回答,“糾國騎兵竟能深入至此,確實值得懷疑。”
“姚家村?這糾軍看來是從那里來,”向由基下馬仔細翻看騎士的尸體,“馬靴和束褲上濺了血,馬腹上也有血跡,應是騎馬砍殺所致。姚家村,恐怕已經(jīng)遭殃?!?p> “那右領大人,我們不用上山去勸離姚家村百姓了吧?”上陽城尹露出喜色。
向由基轉頭瞥了一眼城尹,眼里泛起冷冽的殺意:“敵國精銳秘密入侵,上陽城轄下的百姓蒙難,你作為城尹,腦子里就想到這個?”
“下官不敢,下官知罪,”城尹嚇得跪地連連叩頭,“下官現(xiàn)在就派人上山察看有無幸存村民,將他們接回上陽城中!”
“從姚家村,有幾條路通向山下?”
上陽城主管賦稅的官員回答:“回大人,都是各村獵戶經(jīng)年累月走出來的山道,前方這條山道最為平坦寬大,勉強可以走馬,其他小徑無從統(tǒng)計,但是大多都能通向其他幾個臨近村莊。糾軍若從姚家村過,意圖窺探上陽城周邊,必然要經(jīng)過下陽莊?!?p> “城尹,你帶人傳令所有百姓,給他們一個時辰收拾,不許喧嘩,迅速撤空,違者立斬,”向由基下令,“兵馬在莊內(nèi)就地布陣,我要會會這些……黑皮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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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陽莊西邊山道上,一長隊騎士伏在馬背上疾馳,說是疾馳,在這種狹窄險峻的山道,即使是玄鱗衛(wèi)專門培養(yǎng)的在山路上行慣了的戰(zhàn)馬,前進速度比人的腳力也快不了多少。
“公子,哨騎還沒回來,前方情況不明,我們還要前進嗎?”一名騎士在為首的騎士背后低聲詢問。
“如果情況有異,哨騎應當示警,”公子曠說,“他們還沒有示警,說明前面暫時沒有異狀。繼續(xù)前進?!?p> 行進片刻,前方突然傳來三聲短促低沉的哨音。騎士們立刻勒住馬頭,一名騎士從山道另一頭匆匆趕來,在嬴曠身邊停馬。
“公子,前方不可行,明哨被南淮軍殺了,”騎兵暗哨低聲稟告,“山道向東五里有一村莊,似已有南淮軍駐扎。”
玄鱗衛(wèi)的哨騎制度十分嚴密周詳,一般是前方一騎為明哨,后方一騎為暗哨,暗哨主要負責遠遠跟隨明哨,防止出現(xiàn)明哨因被偷襲斃命之類的原因無法及時示警的情況。
“駐軍?難道南淮已經(jīng)知悉了我們的動向?”嬴曠大惑不解,“駐軍有多少人?明哨為什么被殺卻不能報警?”
“回公子,我們和這支南淮軍可能是偶遇,明哨被南淮哨騎發(fā)現(xiàn),又被數(shù)百步外一箭擊中前額斃命,來不及示警,至于人數(shù),屬下不敢靠近探看,無從判斷,另外,屬下回來時留意過,南淮軍沒有從這條山道追來?!?p> “公子現(xiàn)在怎么辦?”嬴曠身后的騎士開口詢問,“南淮軍可能已經(jīng)做好準備,在那座村子里等我們自投羅網(wǎng)?!?p> 嬴曠皺眉,低頭思索:“數(shù)百步外一箭殺人,南淮有這種箭法的人,我只聽說過大將向父偃,此處偏僻,不可能是他吧?”
“前方地勢漸趨平坦,又有村落,可見這條新開的山道可行,我們目的已經(jīng)達到,原路返回糾國復命即可,不必再生枝節(jié)?!鄙砗蟮尿T士建議。
“不對,不對……由于這支來路不明的南淮軍突然出現(xiàn),我們的蹤跡已被察覺,即使探明此路可行,將來,南淮也必然會有所防備?!辟鴷绶磸蜋嗪庵?,“計算路程,距此最近的上陽城還有約五十里,南淮這支部隊未必久駐,如果我們搏一搏,將他們迅速殲滅,說不定就能阻止他們把情報向上傳遞……”
主意一旦拿定,嬴曠迅速向身后騎士下令:“董虔,你帶一個人,現(xiàn)在返回復命,以我的兵符佩刀,請世子和副帥允許你調動玄鱗影衛(wèi)和西戎白狼團,火速來接應我?!?p> 說完他解下隨身的佩刀和兵符,遞給董虔。
“不可,南淮兵力不明,而且早有準備,公子尊貴,不可涉險?!倍⒖叹芙^了佩刀兵符,“屬下愿為公子往,公子可速回,再召援兵接應屬下?!?p> “這些都是我的親衛(wèi),你指揮不動,也指揮不了,倒是我,還怕你沒有將才,胡亂指揮把我的親衛(wèi)白白斷送了,”嬴曠把佩刀和兵符擲進董虔懷里,“我此去,如不能取勝,鉆山入林逃回來就是,偌大的商於群山,難道還藏不住一個人嗎?戰(zhàn)機不可輕縱,你再不走,我要治你貽誤軍機之罪!”
“是!”
董虔不再爭辯,小心地收好佩刀兵符,與另外一名騎士掉轉馬頭迅速離開。
嬴曠舉目四顧,他率領親衛(wèi)三十騎到此,在姚家村陣亡一人,一人負尸回糾國復命,前路又折損一名哨騎,還命兩人趕回去求援,如今還剩二十五名騎士。
這些都是玄鱗衛(wèi)中的精銳,而且還是追隨他多年的親衛(wèi),協(xié)同作戰(zhàn)的時候,就是相同數(shù)量的玄鱗影衛(wèi)對面他們,也占不了便宜,至于南淮國的步兵,嬴曠自信至少能夠以一敵十,也就是說,前面村莊駐扎即使一二百人,他也有一戰(zhàn)之力。
為了阻止糾國秘密入侵的情報被傳遞出去,嬴曠打算不計代價也要將這支南淮軍全部消滅在這座邊陲村寨里,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