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切在一個平常的秋日上午結(jié)束了,一切來得猝不及防。爺爺去世了。王博生六神無主地看著失聲痛哭的奶奶,不知如何是好。他的世界不是這樣的,環(huán)視著家里的一切,褪去了最初的風光,這個家早已在爸爸過世后開始不斷的敗落,而那些風光的日子,在王博生的記憶中毫無蹤影。他木然地看著親友幫忙安排爺爺?shù)脑岫Y。白色的帷幔掛起來了,白色的蠟燭點起來了,爺爺被裝進一個做工粗糙的棺材中,他看著爺爺?shù)哪?,這個從小給了他無盡寵愛的男人,干癟、蒼老,此刻他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睡著了一般。王博生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回歸現(xiàn)實越久,他開始明白一切都沒有辦法回去,生活不像游戲,可以無限次的重來,也不像游戲,一切都來的那么容易。當他看著三三兩兩的人來往于家中,生活的負重一下子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無法喘息。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從來只有索取,對沉重的生活,他無力付出。他機械般跟隨眾人,安葬了爺爺。就這樣,他失去了做夢的權(quán)利,卻如同行走在沙漠中,一下子意識到那夢想中的綠洲也許一輩子也找尋不到了,沒有人帶著他去尋找,沒有人幫他分擔,哪怕老天也不曾在此刻下一場大雨來安慰他。盡管他處在風暴的中心,世界卻不曾因為他的痛苦而停止往前走,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卑賤、渺小。在網(wǎng)絡的世界中,他尋求不到任何安慰了,他忽然好想媽媽,雖然那模糊的身影讓他無法確定媽媽是否出現(xiàn)過,他依舊好想擁有那種溫暖,不再身心無依的溫暖。
伍雪梅在王博生的心里是一個讓他痛苦的存在。從小他就聽到各種風言風語,加上伍雪梅在爺爺奶奶的口中也是禁忌,無論他怎樣渴望母親的疼愛,也在心底默默地壓抑著。但周圍人對伍雪梅的流言對他也有很大的影響,母親在他的心里是不好的形象,然而就像風箏一樣,無論他飛的再高,無論拉扯他的線如何不堪,他始終被這份感覺牽絆,在無限的糾結(jié)中迷惘。
爺爺?shù)娜ナ澜o他的世界帶來很大的沖擊,在無數(shù)個無法安睡的夜晚后,他還是背著奶奶打聽到伍雪梅的電話。當聽到電話聲中“喂”的一聲,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貫穿他的全身,當他掛了電話,一種委屈的情緒讓他淚流滿面,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伍雪梅,卻又覺得自己從此有了依靠。
在車站看到王博生的那一刻,伍雪梅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她只顧著埋頭往前走,不想兒子已經(jīng)這么大了。王博生背著一個破舊的雙肩包,身上的衣服倒是挺新的,白凈的臉上一雙和王一兵一模一樣的眼睛讓伍雪梅有些恍惚。伍雪梅主動拿過背包背在自己的肩上。她問王博生餓不餓,他說不餓。于是兩個人就去乘車。王博生不看伍雪梅,偶爾眼神飄過,有意無意的掃一眼。伍雪梅和他想象中的差別很大,她老了,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跡。他不知道該跟她說什么,似乎有很多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他別別扭扭地跟著伍雪梅。
在這個偌大的城市想要生存下來并不是非常的容易的事情,這些年,城市高速發(fā)展,人口已經(jīng)多到城市快要負擔不了了。各大城市都開始越來越嚴苛的控制人口。不過,只是為賺錢的話,機會還是很多的。王博生第一次看到這個花花世界,太陽快落山了,華燈初上,一路上絢麗的燈光和城市夜景讓他眼花繚亂。他不知道如何在這樣的世界里自處,也不知道能不能融入,一種不安的感覺籠罩在他的心頭。
伍雪梅帶他和李波見了面,一起吃飯。她的想法很簡單,讓李波帶著他,公司有裝修工人,跟著師傅學幾年掌握技術(shù)的話,是不少賺錢的。況且她沒有能力長期為他租房養(yǎng)著他。工人們有統(tǒng)一住的宿舍,這樣既能解決工作的問題,也能盡可能少的打擾她和唐軍正常的生活,在一切得之不易的今天,她不想再有什么變故了。李波跟王博生介紹著公司的情況和他以后的大致安排,王博生只是聽著,什么也沒說。就這樣,一頓飯在沉悶中結(jié)束了。伍雪梅帶他去宿舍安頓好,祝福他早點休息,他只是“嗯”了一聲,并沒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