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還想安慰我的時候,樓下突然響起了汽車鳴笛聲,我們被聲音吸引,同時轉(zhuǎn)過頭往下看。
樓下停著一輛白色豐田,車頭處站著一個身著體面的中年婦人,看到我們的目光,她朝我們揮了揮手。
張恩恩和我同時對著樓下叫道:“阿姨好?!?p> 那是陳安的媽媽,市教育局的副局長,常年都在工作,從小到大我見她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有時候真的很好奇,在這種環(huán)境下的陳安,是怎么一直保持美好正直的。
他真的是個好孩子,從來不會讓父母擔(dān)心………不像我……
陳安并沒有表現(xiàn)出喜悅,只是沉默的下樓,走到車旁跟陳阿姨說些什么,因?yàn)榫嚯x遠(yuǎn),我們聽不到他們說話內(nèi)容,只能看到陳安挺拔的個子和兩人相似的側(cè)臉。
張恩恩突然開口問我,“哎,陳安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感覺他情緒不太對?”
他能出什么事,學(xué)習(xí)又好,家境優(yōu)越前途光明,我轉(zhuǎn)過頭看著被夕陽籠罩著的兩人,“非要說出事的話,我更認(rèn)為我會比他更早出事,他那么優(yōu)秀,別擔(dān)心了吧………”
“但愿吧……”張恩恩的情緒突然變的低落起來,“哎,林恩,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嗯?”我疑惑的看著她,“為什么突然說這個?!?p> “就是,聽完何老師的故事,我突然感覺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沒用,他們那種彼此喜歡的人都能錯過,我和他………”
認(rèn)識張恩恩這么久以來,我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失落的表情,記憶中永遠(yuǎn)都蹦蹦跳跳的活力女孩兒,突然在某一天告訴我,她也再為喜歡一個人而煩惱。
“你們都認(rèn)為我很吵鬧吧………哈哈,其實(shí)我跟陳安很像,都是生長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也都是活在大人的期待中的孩子……”
她的話還沒講完,樓下突然響起鳴笛聲,我們往下看的時候,就看到陳安匆忙的上了車,匆匆離開,只留下一陣尾煙。
“…………這家伙真沒禮貌?!蔽覜]好氣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說走就走了……”
張恩恩在旁邊吐槽,“不走能干嘛,你們難道還要擁抱吻別?他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吧?!?p> 雖然我一直都知道大人有他們自己要忙的事,可我還是沒辦法理解陳安他爸媽………他們對這個兒子的關(guān)心程度,很可能還不如我。
“………你不準(zhǔn)備走嗎?”
“嗯,我在等會兒………何紓還沒回來呢。”
“那好吧……”
現(xiàn)在想起來,那個不論何時都咋咋呼呼的張恩恩,反倒是我們幾個人中,最后一個離開的人,那天下午,我趴在閣樓上,看著遠(yuǎn)處連綿的樹梢,空蕩的街道上,女生低著頭自顧自的蹦跳在馬路的分割線上。
這世上有一種人,總是習(xí)慣用快樂掩蓋悲傷,但是這個很有用的道理我在很多年后才想明白,她原來也是個悲傷的人。
——
何紓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到太陽徹底西沉的時候才回來,我一個人趴在閣樓的欄桿上,看著留著短發(fā)的女生一步步的朝我走來。
“啊!你有病吧,沒事杵在這兒干嘛?”
應(yīng)該是我穿著黑衣服的原因,何紓一直走上閣樓門口才發(fā)現(xiàn)我。
“什么叫我有病,是你自己不看路吧,你說你都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長點(diǎn)兒心,我從路口就開始盯著你了,從那邊開始你就不看路,只會一個勁兒的往前闖,幸好這條路上沒車,要是有車的話你怎么辦?”
“嗯………我看路了呀,就是這林城的路太相似了………”她絮絮叨叨的結(jié)巴了半天,忽然竄到我面前,哭喪著小臉對我說:“林恩,你知道嗎,表姑要走了,之前在國外的時候,我每天都要打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來………每次她都敷衍著說馬上就來了,可是,可是今天早上,她突然跟我說,她認(rèn)命了………你說,認(rèn)命了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
“別瞎想了?!蔽掖驍嗨翢o章法的話,“這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她下午的時候跟我們說過了?”
“什么?她已經(jīng)跟你們說過了?”
聽了我的話之后,她一下子癱軟的趴在欄桿上,“完了完了,這下她是鐵了心要走了?!?p> 我也走過去趴在她身邊,摸了摸她頹廢的小腦袋,“沒準(zhǔn)兒這也是好事呢,何莉能選擇離開,就說明她放下了,蝕骨的疼痛過后往往象征著新生,不忘掉這段回憶她就永遠(yuǎn)走不出來………唉,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見見那個男生……嗯………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男人了……”
“好什么好啊,那個男人才不是什么好東西,你知道這些年表姑吃了多少苦嗎?當(dāng)年她爸為了阻攔她回國,斷絕了她所有的資金來源,她是靠著一路上幫別人打工賺的錢回到林城的………可惜那時候我太小了,表姑走了幾個月之后我才得知這個消息………”
她接著說:“可是自從前幾天遇到了一個女人過后,表姑就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一樣………不再像之前那樣開朗了。”
“人?什么人?”
“我一開始也不清楚,所以就去偷聽她們說話………后來我才知道,那個女人是當(dāng)年那個男生的未婚妻,她來找表姑,是希望她能自己離開林城………我想來可笑,表姑等了他那么多年,最后竟然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先找到她,而且要趕她離開……”
我詫異的站直身子,“你的意思是,何莉的那個男生一直都在林城?”
“嗯………聽那個女人的意思,應(yīng)該是吧。”
原來何莉突然要離開的原因是這個,這世上究竟有多少難以釋懷的誤會?明明是互相喜歡的兩個人,竟然在相隔不過百里的地方一別經(jīng)年。
“不對!”
我突然發(fā)覺過來,轉(zhuǎn)過身看著何紓,“哎,你說,那個女人,早不來晚不來,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間點(diǎn)來?按理說如果她覺得有威脅的話,應(yīng)該早就來了呀?”
“嗯…………”何紓一臉懵懂的看著我。
嗯什么嗯啊,我使勁兒搖了搖她的肩膀,“這事兒絕對沒那么簡單,我得去找陳安他們分析分析!”
說完我就轉(zhuǎn)身往樓下跑去,何紓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趴在欄桿上對我喊:“哎,你去哪?”
我媽從小就跟我說,那些耗費(fèi)精力栽種的東西絕不會輕易死掉,何莉在這場蔓延半生的喜歡里掙扎了這么久,老天爺給不了她想要的答案,那就由我們替她尋找到。
我回過頭看著二樓的何紓,瘦弱的女孩兒趴在欄桿上往下看,身后屋子里的鯨魚突然變的立體起來,從下往上看,她就像是海洋的女兒一樣,不知為何,我總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何紓,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什么?”
“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