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fā)差不多吹干了,林柏光關(guān)掉吹風(fēng)機(jī),空氣里又是一片寂靜。只聽得她的聲音問:“我的衣服呢?我把它吹干可以穿。你的燒也退了,我也可以放心回家了……”
林柏光有點(diǎn)急了:“你覺得我被蘇奇那小子折騰了一整晚會有多好過嗎?”說完還咳了兩聲?!斑€有啊,我讓管家把你的衣服拿去洗和熨燙了,最快也是明天才能拿到?!彼敝凵舷麓蛄克骸耙?,你就穿這樣回去吧。”
“這……”安葉影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好像也是不妥。她只好妥協(xié):“那家里有多余的被子嗎?我在沙發(fā)上湊合一晚?!?p> 林柏光湊近她的臉:“你覺得我會讓你睡沙發(fā)嗎?”
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她本能地往后縮了一下身體:“那、那不然呢?”
“我睡沙發(fā),你睡床。”
“那不行。你的病還沒好呢?!?p> “也是。今天發(fā)燒出了一身汗,我的床可能挺臟的,我家里也沒有多余的床單被套……”
“是是是,”安葉影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那我睡沙發(fā)就行?!?p> “可以。那你睡沙發(fā),我拿睡袋在你旁邊的地毯睡……”
“這……你可以睡房間的。”
“雖然公寓的安保系統(tǒng)很先進(jìn)很完善,但我還是不放心你自己一個人睡外面。”
“那我睡睡袋,你睡沙發(fā)。”安葉影再提出折衷的解決方法。
“你覺得,我是那么不紳士的人嗎?”他的臉再次湊近她。
她有點(diǎn)不自在,微微低頭別過臉:“那你想怎么辦?”
“兩個選擇,一是你睡沙發(fā)我睡地毯;二是我睡床,你睡我房間的小沙發(fā)?!?p> “什、什么?”安葉影“噌”一聲站起來,把毫無防備的林柏光撞得齜牙咧嘴。
“有必要這么驚訝嗎?”
“我、我、……你、你、……”她開始語無倫次。從小外婆對她的管教十分嚴(yán)格,在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男人家過夜已經(jīng)是破格了,還要和他共處一室共度一夜?!
但林柏光看著這個女人慌張的樣子,和平日里那個做事利落的小秘書截然不同,實在……可愛。
“我、我、我是你的老板加未婚夫,你、你、你是我的秘書加未婚妻?!?p> “這、這、這……”
“這就開始選吧。”林柏光攤攤手:“選哪個?”
“……”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選第一個,她不好讓一個病人睡地毯;選第二個,她又覺得不妥,畢竟兩人只是掛名的“假冒未婚夫妻”。
“那我選吧。”他抓著她的手腕,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
臥室的小沙發(fā)剛好正對著林柏光的床。他從柜子拿出一張被子和一個枕頭,幫她仔仔細(xì)細(xì)地鋪好后,對她說:“枕頭朝窗邊,因為門口有個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我怕你會太涼。被子是新的沒用過,如果你覺得不夠暖,在被子上再搭一件我的大衣,應(yīng)該足夠了。”他看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安葉影,覺得實在可愛,忍不住逗她:“沙發(fā)雖然小,但你一個人睡的話,應(yīng)該足夠了。實在覺得太擠的話,隨時歡迎到我的床上去,特地訂做的2.2米大床?!?p> 我天!Boss是在撩我嘛?!安葉影的臉“刷”一下紅到耳根,整個臉頰都是燙的。她可不能再“忍氣吞聲”:
“訂做那么大?睡的人也多吧?!”
林柏光沒想到她居然會“反擊”,愣了一下,隨即靠近她的耳邊:“沒有,還沒女人睡過呢……”
“沒女人睡?那就是……”
“不好意思,也沒男人睡過?!苯器锏男θ輶煸谒哪樕希骸耙?dāng)?shù)谝粋€‘吃螃蟹’的人嗎?”
林柏光是誰?他可是斯坦福大學(xué)的高材生,近兩年被各類商界雜志評為最有潛力的光影科技CEO!不但動手能力超強(qiáng),輯思維能力發(fā)達(dá),就連嘴皮子功夫也是“王者級別”。
安葉影自知說不過他,畢竟是在他的地盤,也不能輕舉妄動,于是裝作“氣呼呼”地鉆進(jìn)被窩里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林柏光被她逗笑,見她閉上眼睛,也只好回到床上,關(guān)了燈躺下。
房間異常安靜,偶爾空調(diào)的出風(fēng)聲,才緩解了這種黑暗中的尷尬。
“葉影,你睡了嗎?”
“怎么了?”安葉影“噌”一下坐起來,“還覺得哪里不舒服嗎?要喝水嗎?”
“沒事。你別緊張?!?p> “確定嗎?”
“嗯。因為房間里第一次還有另一個人睡,感覺……挺好玩的?!?p> “好玩?那我建議你應(yīng)該找個室友一起住。”
“室友?”
“是??!像我和姜男到現(xiàn)在還會經(jīng)常擠在一張床上睡,一聊就是一整夜呢?!?p> “你們每天都見面,有這么東西聊嗎?”
“但是我們都忙呀,實際見面交談還是不多的?!?p> “真羨慕……”
羨慕?!安葉影第一次從Boss口中聽到這兩個字。他從小到大從學(xué)業(yè)到創(chuàng)業(yè)一路開掛的無需憂愁的完美人生,居然還有羨慕別人的時候!
“其實我也羨慕你啊。你看,”她指著窗外,“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看見夜空,看見很多很亮的星星。”
雖然住在這里很久,但他也很少留意到。林柏光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在城市深夜依然閃亮的燈光下,夜空里的星星反而顯得暗淡。他在國外的海邊,看過更美更亮的星空,但是今晚的夜色,撩人心弦。他忽然希望,時間能夠過得再慢一些。
“小時候,我和外婆住的是平房,在院子里可以看到星星,但是覺得離我好遠(yuǎn)好遠(yuǎn)。”林柏光靜靜地聽著她說,沒有插話。
“后來遠(yuǎn)處建起了高樓,每天晚上我從院子里看見高樓里亮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光,有種很溫暖的感覺。我在想,住在那高樓里的人,看星星是不是會看得比較清楚呢?于是,我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biāo),要好好學(xué)習(xí),考上好的大學(xué),找份好的工作,和外婆一起住高樓。”安葉影的語氣里似有惆悵。
“后來呢?”林柏光換了個姿勢,正好可以看到她的側(cè)顏。
“后來慢慢長大了,發(fā)現(xiàn)其實住哪里都無所謂,關(guān)鍵是要和家人、親人,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住哪里都不重要,就算看不到星星,也覺得幸福?!?p> “那你現(xiàn)在……幸福嗎?”
“幸福呀!我有姜男在身邊,再者還有一份收入穩(wěn)定的工作。還有身體健康最重要!其實對于人生,還是要知足的。但如果真的要我挑刺的話,唯一不好的就是……”
“是什么?”
“就是……老板老是讓人加班呢!怎么辦?”
“你在含沙射影嘛!剛剛不是誰還說這是一份‘收入穩(wěn)定的工作’嗎?”
安葉影的聲音里帶著笑意:“是??!就是太‘穩(wěn)定’了嘛!老板太‘摳’,天天加班也不多補(bǔ)點(diǎn)加班工資?!?p> “看不出你還是個‘小財迷’,一逮著機(jī)會就‘敲詐’我?!绷职毓庖残α?。
“老板!我這可是代表了全公司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的‘心聲’啊!”她“義正辭嚴(yán)”地反駁。
“欸欸欸,你還振振有詞??!”林柏光作思考狀:“嗯……這可是個大問題??!怎么解決好呢?”
安葉影恨不得馬上從被窩里跳出來振臂高呼:我的天!Boss好像真的是在認(rèn)真思考我剛剛提出來的抗議!我是不是應(yīng)該轉(zhuǎn)去人資了?人資一直談不下來的加班工資問題,居然讓我?guī)拙湓捿p描淡寫的就搞定了?!
“安秘書,我想了一下,那幾百號人我可能暫時沒辦法滿足了……你的愿望應(yīng)該可以……”
“真的?”
“當(dāng)然啦。我想過了,若要“金償”,你知道我這么‘摳’,是不可能了;但是‘肉償’嘛……嘿嘿,還是可以的……而且,包君滿意……”
“你、你……啊,我太困了,我要睡覺了,晚安!”
“欸欸欸,不是說‘人生要知足’嗎?我可是擁有六塊腹肌的上市公司CEO,S市IT界的鉆石王老五啊!”
“……”安葉影裝作聽不到,心里忍不住吐槽:單身汪就單身汪唄,還鉆石王老五呢。
五分鐘后,小沙發(f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安葉影忙碌了一整天,確實累壞了,剛剛?cè)舨皇撬奶欤缇偷诡^大睡了。林柏光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邊,她像一只小貓咪一樣蜷縮在被窩里,似乎是在睡夢中也要把自己保護(hù)好。
他知道她的一些故事。從入職前的背景調(diào)查里,他得知她的身世,與他竟有幾分相似:從小母親去世,父親離家出走,只留下她與外婆相依為命。外婆擺攤供她上學(xué),好不容易,苦日子即將熬出頭了,大四那年外婆卻突然去世了,從此只剩下她一個人,無牽無掛,卻也無親無故。
有時候很心疼她,總覺得一個女孩子獨(dú)自生活不易。但今晚的交談卻讓他頗為意外,原來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勇敢。至少,她勇于面對過去,勇于面對現(xiàn)實,然后積極地去生活,而不像他,一直糾結(jié)于過往,又怯于面對。
比起她,他的故事也算不得太凄慘:本是三代同堂的小康之家,父母的企業(yè)也辦得風(fēng)生水起。突如其來的一場車禍,奪去了父親的生命,母親重傷。后來,奶奶說母親死了,但他聽到父母公司里的人議論紛紛,說是母親沒死,是丟下他們走了。他無從證實,也不敢去證實。
父母不在的日子,祖孫倆過得辛苦。奶奶接過了父母的生意,但是經(jīng)過這么一次重創(chuàng),公司被銀行抽貸斷貸,訂單做不了,債主找上門……幸虧奶奶咬著牙想方設(shè)法堅持了下來,才有了今天屬于他的光影科技。
算起來,他還是比她幸福一點(diǎn)點(diǎn)的,至少,奶奶還在身邊陪伴著他。
他看著她,額前的頭發(fā)垂下,遮住了她的臉,他幫她撥開。
希望今晚你能睡個好覺。